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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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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男人的方法◎沈信宏
平常價 $26.00讓我變成了這樣奇怪的物種。
(一塊失落的生命拼圖,一次勇敢的性別凝望)
以遭父親遺棄的兒子為始,
當他也成了父親,跟著孩子天真學步,
是否就能走回最單純的地方?
///
像母親一樣厭棄男人,
讓我變成了這樣奇怪的物種。
細聲細氣,被取笑沒有男子氣概。愛漂亮,被譏諷娘味滿溢。
我覺得男孩們似乎都和爸爸一樣粗野,總對親愛的人動手動腳。
當他開始意識到男生女生真的有差別的時候,家裡已經沒有男人了。提起家暴又外遇的賭徒丈夫,母親總瞟他一眼,怨憤難掩,「男人,不值得信任。」
他縮進羞赧的洞,他竟與叛家者同性別。
但一名卑怯小兵,如何宣誓效忠?身軀薄弱、聲音尖細且敏感纖柔的他,如何長成媽媽理想中,有肩膀又足夠強悍、不像爸爸的男人?
那種模樣,就是一個男人真正的樣子嗎?
傾圮之地長大的小孩回看著那個家,一刀一刀,刨挖出男性深深壓抑的傾訴與渴盼。沈信宏說,文學是一種真誠的練習。《成為男人的方法》便是他毫不留情的自我剖解。
傷口泛淚,洞裡曾經躲著遭厭棄的自己,原以為永無可能重見天日。
直到他亦成丈夫、父親,挺胸昂揚地起步迎向光之境,有他們同行。
///
男人可能同樣需要坐月子,強健心靈。
被嬰孩掏空身體,新生時間推移我衰老的臟器,責任感如收縮的子宮逐漸凝聚,產後同樣陣痛,生活如惡露,不斷帶血流失。
成為兩個孩子的父親後,忙碌的建造者不再有脆弱的餘暇,心底濕軟的水泥,吐出口盡是一條條剛勁的梁柱。
(節錄自本書內文〈離宮的人〉)
本書特色
◎「二○二一年台北國際書展大獎小說獎」入圍作家沈信宏,最新散文傑作,深掘家庭,進而剖入男人心中那座崎嶇高聳、無法輕易抵達的孤島。
◎迥異於一般想符合所謂男性的社會形象,沈信宏極為誠實地坦承自己的陰柔氣質,軟弱、不安、任性、恐懼。《成為男人的方法》一書,道出男性在挺著陽剛、堅硬的盔甲形象之下,關於「如何成為一個『稱職』的男人/兒子/丈夫/父親」,難對人言的自我懷疑與擺盪。
◎書末【特別企劃】最重要的人生同伴──給妻子的真摯提問。沈信宏在書中寫道:「或許每個爸爸心中都有一個來不及長大的小女兒。」如何與這樣的男人共組家庭?書末收錄沈信宏之妻「嬉嬉」的動人回答。
◎本書部分內容獲高雄市政府文化局創作補助。
名人推薦
◎專文推薦:謝凱特(作家)
「這或許是一本哀悼之書,哀悼沒有父親的,那失落的一塊自我的拼圖。更是信宏轉過身,對著背後遙遠的陰影,一次勇敢的凝望。」(節錄自本書推薦序)
◎特別推薦(依姓名筆劃順序排列):
Blue流(藍聖傑/插畫藝術家)
又仁(全方位創作藝人)
王盛弘(作家)
吳曉樂(作家)
姜泰宇(作家)
許榮哲(華語首席故事教練)
黃信恩(作家)
【預購】太陽照不到的地方◎洪茲盈
平常價 $24.00一起痛苦著,就不那麼孤單了。
小說改編電影《末班夜車》,由《到阜陽六百里》鄧勇星導演執導拍攝,即將搬上大銀幕!
預計年底籌拍明年上映。電影《末班夜車》參展上海電影節
www.siff.com/VentureService/ShowDetailOne.aspx?ID=cf057287-9629-4380-b1e7-5cb497d1f852
他睜大著眼睛直視前方,好像真的看見宇宙大爆炸之後無比絢爛的太空奇景,
於是靈魂迫不及待地向那裡奔去,只留下那副無辜死去的肉殼。
--摘自〈面試者〉
〈末班夜車〉裡,對愛無感無力,想為日復一日的生活作出反抗與出逃的妻子。
〈最長的一日〉裡,日子過得動彈不得,總對現況無聲說不的祕書。
〈德州的那個夏天〉裡,生活在異國卻無法為自己而活,僅剩車房的女子。
〈餘味天堂〉裡,喪偶後孤獨得無以復加,害怕著又等待著死亡的男人。
洪茲盈快門按下,我們看見,一群無路可出的人們,他們張大了嘴,話卻說不出口。
作家走過情感的荒漠,以獨特適切的視角,凝視失去、離別、出走、衝突,文字細膩如微,勾勒出龐大驚人的描寫力。她彷彿是一個手持攝影機的人,小說文字如長鏡頭般運鏡,攝下每一個日常瞬間:10個短篇,10個人生,10種我們生活中的美好與疲憊……
新生代小說家洪茲盈,她的文字安靜中隱藏著暴烈。她希望這本書,能讓每一個暫時委身在陰暗底下的人,可以感受到一點點溫暖,可以看見光。
本書特色
★林榮三文學獎短篇小說獎三獎得主!
★小說改編電影《末班夜車》,由《到阜陽六百里》鄧勇星導演執導拍攝,即將搬上大銀幕!
★高翊峰(小說家,《FHM》總編輯)、羅景壬(知名廣告導演) 感動撰序!
★徐譽誠(小說家)╳ 洪茲盈 精采獨家對談!
★本書共收錄10個短篇故事,10個主角,圍繞著10個人分別經歷過的物事,深刻捕捉10個人生瞬間。
★作家的文字真切透徹,浸透人心,像是輕輕抓取每個人生命中的一段時光,一個某人的時光片刻。她將徘徊在我們周遭的生活殘片加以呈現,烙印在讀者心裡。
作者簡介
洪茲盈
暱稱阿尼,一九七九年生於台南,長於台北。平生泛泛,二○○○年進入廣告業工作至今,寫文案,也寫小說並嘗試寫劇本。小說作品曾獲林榮三文學獎、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府城文學獎、吳濁流文學獎等,二○○八年曾出版短篇小說集《無愛練習》。
【預購】成為真正的人(minBunun)◎甘耀明
平常價 $28.00甘耀明2021年灼人小說。
台灣文壇首部以1945年「三叉山事件」史實為基底,
繾綣又磅礡的動人小說。
這世上沒有英雄,只有找回尊嚴的人。
「他緊緊抱他,越抱越緊,那個老是開玩笑叫他砂糖天婦羅的哥哥、那個只接得到他棒球的捕手、那個睡在同張榻榻米上猛打呼的豬隊友……那個在都市被罵番人而挺身擋刀的室友、那個右臂提供他作畫的傻子,記憶跟得緊,蹭著心坎,哈魯牧特知道再不抱下去就沒了,於是他深呼口氣,緊緊再抱下去,他不曾這樣親密擁抱,直到失去海努南與對方的呼吸。」
──節錄自第三章〈轟炸機、月鏡湖、鹿王,以及豹眸中的哈魯牧特〉
甘耀明以一九四五年真實發生的「三叉山事件」(台灣少見的空難+山難)為基底,柔情繾綣又波瀾壯闊地述說:
一個被緘封化灰燼、無人知曉的灼人愛戀,那是一部懺情、表白、告解之書;
一段驚心動魄的高山救援,那是一個與天、與地、與時間拚博的艱困任務。
海拔3000多公尺的惡地高山,颱風肆虐、尖銳冰雹轟炸、失溫使人瘋魔,救援隊命懸一線,人人逼近獸。
哈魯牧特是救援隊的唯一倖存者,經歷欲望漩渦與內在糾葛絞纏,當他從人間地獄返回,身上背負多名幽靈的他,攜回的是身為一個人的價值。
本書特色
◎ 睽違五年,甘耀明最新炙熱又動人的長篇小說。
◎「多年來,這故事蟄伏在我心田,發芽生長,我不斷蒐集資料餵養它,也拿出我幻想的情節灌溉它。磕磕絆絆的日子,無風無雨,故事總是按照它的規律成長;或遇到大雷大雨,故事像颱風中的樹幹會失去部分。守候陽光,守候著樹影斜長,以及那些微苦的付出,生命中有價值的東西,非得耗時數十年努力才得以達到,終於在今日付梓出版。」──摘自【跋】不存在的美好
◎本書獲國藝會長篇小說創作發表專案補助
甘耀明
目前專事寫作,小說出版《神秘列車》、《水鬼學校和失去媽媽的水獺》、《殺鬼》、《喪禮上的故事》、《邦查女孩》、《冬將軍來的夏天》,與李崇建合著《對話的力量》、《閱讀深動力》、《薩提爾的守護之心》等教育書。著作曾獲臺北國際書展大獎、開卷年度十大好書獎、臺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金鼎獎、香港紅樓夢獎決審團獎、金石堂十大影響力好書獎。
不存在的美好
有些故事猝然闖入,趕也趕不走,死賴在心房。那是二○○四年十一月的事了,我從南橫向陽登上海拔三千餘公尺的嘉明湖,在湖畔盤桓幾日。當時的嘉明湖不是高山攀登熱點,普遍認為它是隕石坑湖,而非後來證實的冰斗湖。那是鬆散日子,天氣好得很,好山好水,與難得好無聊,哪都不去,紮營在當時可露營的停機坪附近,耗在湖邊發呆看書。就在那時,我聽聞了「三叉山事件」,在嘉明湖北方數公里處,曾有架美軍飛機墜落,前去營救的地面人員也罹難。故事總是猝然闖入,防不慎防,最後趕不走了。
「三叉山事件」始末如何?從嘉明湖下山後,我翻閱資料,大抵以中研院施添福教授調查最完整。「三叉山事件」是空難與山難結合,一九四五年初秋,二戰結束時,美軍運送前盟軍戰俘的轟炸機,受颱風影響,墜落臺灣山區,有五位機組員、二十位戰俘死亡;臺東海端鄉與關山鎮出動的大批搜索隊(包括日警、布農、阿美,平埔、漢人等),在山區遭受下個颱風,二十六人失溫死亡。
多年來,這故事蟄伏在我心田,發芽生長,我不斷蒐集資料餵養它,也拿出我幻想的情節灌溉它。磕磕絆絆的日子,無風無雨,故事總是按照它的規律成長;或遇到大雷大雨,故事像颱風中的樹幹會失去部分。守候陽光,守候著樹影斜長,以及那些微苦的付出,生命中有價值的東西,非得耗時數十年努力才得以達到,終於在今日付梓出版。《成為真正的人》描寫布農少年哈魯牧特(Halmut)的蛻變,他的棒球失落夢,他為何在救難時搖擺,以及他為何成為他後來的樣子。此書有一半以上篇幅以「三叉山事件」為背景,未必有「三叉山事件」的原貌,我的意思是,那些我調查的、寫作過程孳衍的眾多想法,未必要寫入。小說與現實是兩條線,哪時該平行、哪時該交錯,哪時該重疊、哪時該模糊、哪時又像兩輛火車通過單一軌道般的誰要待避,真的由作者決定就結案了。
實際上,以我的認知而言,讀者要是不清楚「三叉山事件」始末,未礙閱讀本書,仍能進入小說角色的漫漫歷程。將人物個性塑造立體才是我的本意,這才是小說,歷史是重要襯景,但非錙銖必較的細節考究。當然,讀者另對「三叉山事件」有興趣,以及對此書在書寫過程的餘末,或延伸的相關報導等,可在臉書「成為真正的人」(www.facebook.com/minhalmut)觀看更多的訊息,我懇請見諒,這網站訊息更新慢,甚或沒什麼資訊,最美好、最善意的閱讀邊界是停留在《成為真正的人》內,不假外求。
這本書完成,要感謝很多人與單位,謝謝林茂生先生、張萬生先生、謝璦竹女士、森嵐章先生、許泊濬先生、沈明佑先生、張紅雲女士、葉柏強先生、沙力浪先生、朱和之先生協助,他們有些提供「三叉山事件」訊息細節,有些一起去現場考察,有些協助提供小說的背景資料。關於布農文化、歷史與語言,感謝布農專家沙力浪(Salizan Takisvilainan)先生提供意見,但最終由我取捨,以貼近我認為的小說藝術。關於布農植物語言,感謝臺東桃源國小鄭漢文校長的書籍。亦特別謝謝好友李崇建先生默默幫忙。謝謝國藝會贊助此書寫作。以及,花蓮臺東的大山大水,沒哪片風景會失去它的意義。
做工的人◎林立青
平常價 $25.00但一個人只是想活著,謙卑和努力地活著,這難道不值得尊敬?
僵硬變形的關節與水泥咬手的潰爛,從沒痊癒過,
隔著圍籬的冷漠歧視,和圍籬內的直接壓迫,
幾瓶維士比、一管注射針、一個小藥瓶……
他們只能無奈認命,
這世界卻不能棄之不顧。
底層之下的底層,剝削之中的剝削。
一個青年監工的批判與關懷,
那些心疼他說不出,所以他寫下來。
有時他是有點皮,但重情義、對身邊人不離不棄的工地八嘎囧。
有時他是入了行就註定活不過七十歲的電焊工,走時帶著盲眼和爛肺。
有時他是外籍移工,被體制漠視及壓榨,廉價又耐操,他的名字就是身上背心的數字。
有時她是師傅身旁備受尊敬的工地大嫂;或者默默吞下輕視跟排擠的外配。
有時,他們是高舉著建案廣告牌一整天只能賺四百元的看板人。
工地現場有如被遺棄的世界邊緣,社會最底層的勞動者在此掙扎求生,心知肚明再怎樣拚搏也翻身無望。權力者毫無憐憫地欺壓,大眾帶著優越的想像遠望──反正「偏見」的標籤已輕鬆貼上了,又何必費心?
林立青擔任建築監工十餘年,這些階級不公與扭曲對待不斷在眼前搬演,自己卻無能為力,連淚都早已流不出。終於藉由這本書,他將心中的巨大無力感化為一記憤怒直球,奮力投向社會,他要為生命中所有認真活著的小人物找回存在的真實,讓每一個人都可以真正被視而為「人」地尊重。
本書特色:
◎第一本由建築工地的第一線「現場工程師」書寫,做工者的生命紀實故事。
◎攝影師攝下工地師傅日常群像,以彩色、黑白照片穿插設計,重現《人間》雜誌般的時代光影。
◎如果我們判斷人的標準,是用刻苦,是用勤奮,是用力爭上游的努力和對於生活的認真,去決定一個人的品格,那我們不可能看不出來他們值得擁有尊敬。我們既然知道以一個人的經濟條件去斷定其社會階級以及地位是錯的,並且深惡譴責,那又為什麼不改變對他們的看法呢?
◎林立青:「我最後想再說一個故事:我在寫作當下已經將真實的人名隱去,地點也做了變更,但完成後我卻發現,無論怎麼更換這些地點、季節或是人名,總會不經意地又影射了現實生活中的其他人。我對此感到無奈。如果你發現書中的人名和場景有所雷同,請哀矜而勿喜。」
名人推薦:
房慧真(作家.《報導者》記者)、顧玉玲(作家.勞工運動工作者)◎專文推薦
林立青
一個市場養大的孩子,如同台灣人的生產履歷般,照著考出來的分數選擇學校,照著這樣的模式一路讀完了私立科大。畢業後拿著文憑進了工地,就在工地現場從事監工至今。
現實專長為搬弄、造謠和說謊,用來保護自己,也保護他人,編織的謊言能夠吸引憐憫,搬弄而成的印象可帶來同情,造謠之後好求取寬容。如此而已。
會寫作的原因只是想找回真實,因為多次祈求仍不可得一個不需說謊的人生後,唯有文字是最好的卸妝品:將平日堆疊在自己和周遭人的謊言謠言一句句抹去。留下一個完整如初,卻又無法訴說感受的現實人生。
我躲在文字之中,對自己說話。
.臉書:【林立青】
攝影者簡介
賴小路(賴啟光)
70年代出生,小學畢業得到工友獎,獎品是掃把一支。18歲做過下水道工地粗工。2009年以攝影為生後,成為知名的泡麵評論哲學家,格言是:「當夢想貼近肚皮的一刻,我感受到一碗泡麵的重量。」
現為小路攝影工作室工友及《聯合文學》雜誌特約攝影師,全職爸爸與丈夫,兼任貓砂清潔隊員。專長為婚禮與人文攝影。
2014年入選國際攝影競賽Mywed Contest “Photographer's Choice Top50“。
.個人網站:www.lucien.tw
破牆而出
文◎顧玉玲(作家.勞工運動工作者)
(本篇推薦序全文請見書內)
營造工地多半由鐵皮高牆圍住,所有的勞作與髒汙被一舉隔離、遮掩在牆的那一頭,看不見,也不給看。待拆牆亮相時,打地基綁鋼筋砌泥作拉水電鋸木作刷油漆清廢料的勞動者們,恆常是隱身未現的。那些拓寬拔高的反光磚壁、流線手扶梯竟像是變魔術般無中生有,出資者與高官貴賓風光剪綵時,也好似光撒了錢就可以憑空收割工程成果,並理所當然獨占了建物題名的落款處。
總算我們有了立青的工地速寫,破牆而出。灰頭土臉的實作現場,生猛有力的對話與互動,營造業工人的勞動樣貌一一現身,周邊的警察、看板人、更生人、檳榔西施、外籍配偶、性工作者也接連顯影。他的書寫位置擴寬了台灣文學的向度,他的觀察視角折射出階級文化的厚度。
我先是在臉書上零星閱讀立青的系列文章,與我的勞動認識多所呼應,遂特意搜尋了數篇列印給木工師傅競中看。競中快速翻讀後,先下了斷語:「這個作者是工地主任。」為什麼?那麼多工種、工序都接觸得到,有一定的專業理解又不致被捲入特定技術的勞動生態,唯有監工的特殊位置。
監工無非是發包單位外派至工地,負責整合各技術部門,既要協調不同工種施作者之間的困難,也要代替雇主催盯進度。這角色因掌握行政特權而似乎高於現場實作者,但又因無特定專業,也無實權,難免兩面都吃力不討好。我帶著這樣的認識重讀立青的文章,更清晰地看見那個帶著想法進場的年輕菜鳥監工,有一點熱血與世故,有一點理想性與失落傷感,更多的是做為一個人的溫暖與義憤,對工地世界帶著孩童般的好奇,及持續的反思與行動。他遊離在各工地間,接合工人們的勞動程序,保持一些距離,又置身其中,一個懸空又千絲萬履關係纏附的獨特角色,延續到收工後的私下借貸與續攤情誼。
如何在各式工種的本位主義間協商,各留餘裕的可能?還要面對勞雇間的矛盾拉鋸,監工本身必然也有極富張力的故事。不過,立青沒選擇在這個角色多著墨,轉而把焦點放在他所接觸的工人生命樣貌。我猜想,這樣的書寫態度很可能也如實反映了他與工人們的關係:讓監察的角色退一點,讓學習的態度多一點,承認並看重師傅的生命經驗。我們只有在散落的篇章中,浮光掠影地察覺他身為監工的內在矛盾,或是不得不陷入「在施工進度和工人安危下掙扎求生」,或是在法令與人性的擠壓下,終至做出「我永遠不會配合警察辦案抓外勞」的決定。唯有在〈虧檳榔〉一文中,總算看見這名年輕監工在工地裡流轉、虛耗、等待、跑腿的碌碌身形,與同樣年輕的檳榔西施們相濡以沫的安慰、放鬆,看不到盡頭的失落。
立青的工地書寫,以平視的角度進場,觀察工人間性別、年齡、族群的差異,以及權力與關係的交互作用。下工後換裝出遊的年輕打工者、擅作調度的工地大嫂、只有背心數字而無名姓的移工、多次進出監獄的粗工、工地拾荒者……構成工地勞動的主體,來去浮沉。他不評價,但有立場。因著這個貼近被損害者的立場,他看出真正的價值……
【預購】野鳶尾(The Wild Iris)◎露伊絲‧葛綠珂(Louise Glück)(譯者:陳育虹)
平常價 $24.00第一本完整譯介的葛綠珂繁體中文版詩集
陳育虹/譯‧後記
本書特色
★《野鳶尾》為美國家喻戶曉的詩人葛綠珂普立茲文學獎獲獎作品,亦為華文文壇第一本完整譯介的葛綠珂詩集,並附英文原詩對照。
★由台灣重量級詩人陳育虹翻譯,並專文撰寫譯後記。
★台灣新生代詩人波戈拉、林婉瑜、孫得欽、夏夏、崔舜華、楊佳嫻撰真情賞析,與陳育虹譯後記共同收錄於精美別冊,隨書附贈。
名人推薦
台灣新生代詩人
波戈拉
林婉瑜
孫得欽
夏夏
崔舜華
楊佳嫻
(按姓名筆畫順序排列)
真情賞析
「當代少數詩人有新作問世時,讀者會搶著先睹為快;葛綠珂就列於這有限名單之首。她筆下的情感與修辭張力無可爭議;前後六部詩集,她堅持一貫的嚴謹格式,優雅的掌控力與樸直的表達,像一把解剖刀,剖開希望與痛苦之間的迷霧。」——大衛.畢思彼《華盛頓郵報》
「葛綠珂形象強烈,讓人難忘。二十年來累積了一系列醒目的著作,她的詩既不『告白』也非『智性』,與一般認知中的兩大詩類有不尋常的區隔……出現於二十世紀末,《野鳶尾》這以花的語言寫成的奇書,是一首德國藝術抒情組曲,帶著抒情曲式的哀傷節奏。它的詩能量來自那屬於古老吟遊詩人的春天意象,那聖經中的田野百合,自然的再生。」——海倫.范德樂《新共和報》
露伊絲‧葛綠珂 Louise Glück
1943年生於美國紐約市,匈牙利猶太後裔。她自幼即喜愛讀詩,十三歲開始寫詩投稿;高中畢業進入莎拉勞倫斯學院及哥倫比亞大學,但因嚴重精神性厭食症輟學就醫,沒有完成學業。其後多年,她持續接受心理分析治療,聽從醫師建議把所思所感化成文字,並回哥倫比亞大學繼續學業。
1968年,出版第一本詩集《第一個孩子》。1985年《艾奇里斯勝利》獲國家書評人獎,1992年《野鳶尾》獲普立茲文學獎,1999年《新生》得《紐約客雜誌》詩獎,隔年並獲頒耶魯大學博令根終身成就獎,2014年更以《貞潔之夜》獲國家書獎;累積著作詩集十五本,詩論一部,並曾先後任教於波士頓及愛荷華等多所大學。2003年榮膺美國國家桂冠詩人,2004應聘耶魯大學駐校作家,教授創作至今。
譯者簡介
陳育虹
1952年生。文藻外語學院英文系畢,生於台灣高雄市。寄旅加拿大多年後,現定居台北。出版詩集《閃神》(洪範2016)、《之間》(洪範2011)、《魅》(寶瓶2007)、《索隱》(寶瓶2004)等七本;散文《2010日記∕365°斜角》(爾雅2011);譯作:凱洛‧安‧達菲詩集《癡迷Rapture》(寶瓶2010)、瑪格麗特‧艾特伍詩選《吞火Eating Fire: Selected Poetry 1965-1995》(寶瓶2015)等。2011年於日本思潮社出版日譯詩集《我告訴過你》。曾獲2004《台灣詩選》【年度詩獎】、2007中國文藝協會【文藝獎章】;入選2008九歌台灣文學三十年菁英選《新詩30家》。
自己的花園
◎陳育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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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伊絲.葛綠珂(Louise Glück)1943年生於美國紐約市,匈牙利猶太後裔,父親從商。她自幼即喜愛讀詩,十三歲開始寫詩投稿;高中畢業進入莎拉勞倫斯學院及哥倫比亞大學,但因嚴重精神性厭食症 輟學就醫,沒有完成學業。其後多年她持續接受心理分析治療,聽從醫師建議把所思所感化成文字,並回哥大上夜間通識課,受教於前輩詩人黎歐妮.亞當斯及史坦利.庫尼茲 。青春期的特殊經驗,深刻影響了她的創作。
1968年第一本詩集《第一個孩子》出版,她早熟的文字,疏離的語調,長於表達細膩情感的寫作天分,立即受到關注。1985年《艾奇里斯勝利》獲國家書評人獎,1992年《野鳶尾》獲普立茲文學獎,1999年《新生》得《紐約客雜誌》詩獎,隔年並獲頒耶魯大學博令郡終身成就獎,2014年更以《貞潔之夜》獲國家書獎;累積著作詩集十五本,詩論一部,並曾先後任教於波士頓及愛荷華等多所大學。2003年榮膺美國國家桂冠詩人,2004年應聘耶魯大學駐校作家,教授創作至今,其間八年並擔任「耶魯青年詩人獎」決審。
*
《野鳶尾》是葛綠珂第七本詩集,是她沉澱多年,以兩個月時間一鼓作氣完成的作品,共五十四首詩。詩中她誠實而無畏的,像精神分析師面對病患,挖掘自我內在的糾結。詩中的「我」,可能是某一株花草,可能是在花園勞作的詩人,祈禱的詩人,也可能是大自然或造物主——比如那一簇簇棉棗兒花,看透了個體生命的卑微,對詩人說:「你為甚麼還在乎╱自己的聲音,如果╱是甚麼╱幾乎等於甚麼都不是」〈棉棗兒〉;而自知「永遠無法花開二度」的紅罌粟,告訴詩人:「我有很多感覺,感覺╱統治我……我開口說話╱因為我已經碎成片片」〈紅罌粟〉。
詩人對生命盛極而衰的焦慮,讓她盼望時間能停頓:「我想停下來,像以往一樣╱靜止,因為世界從來不靜止╱不停在仲夏,而停在第一朵花╱成形之前,一切還沒過去╱那一刻——」〈門口〉;而雖然美好回憶清晰如昔:「那房間一定還在……╱一切還沒褪入空無,褪入現實……╱你臉上幾綹亂髮,濕答答,參差著赭紅╱棉麻褐,銀光閃爍。沉甸甸一整甕白牡丹」〈派斯克島〉,雖然猶在希望無窮的春天,她也預見情愛的必然幻滅:「她的手指冰冷╱沾著春雨╱稀疏的草地冒出紫色番紅花——╱就算在這裡,在這愛的起點╱她的手離開他臉龐,已然╱留下一個分手的意象」〈花園〉。
她對上蒼是有埋怨的:「現在四周只有沉默對我說話……╱當祢離開,祢離開得斷然╱決然,帶走所有可見的生命」〈晚禱〉;而上蒼呢?祂責備:「我怎能幫得了你們如果╱你們的需求各個不同╱日照,陰影,濕暗,乾熱╱你們自己聽聽……╱每個聲音都高喊著╱一些需要,一些必要╱並且藉此不斷╱相互扼殺╱在開闊的原野」〈仲夏〉;祂也提示:「不像植物╱你們的生命不循環╱你們的生命是鳥之飛翔╱始於靜止,終於靜止」〈退隱的風〉。祂點醒詩人:「如果你願意睜開眼╱就會看見我,就會看見╱天堂的空虛╱反映在大地,原野再次╱一無所有一無生息,覆蓋著雪——」〈夏末〉。是的,或許那擁有最後說話權的,正是大自然:「我已經在夏夜對你唱得夠久了╱終究我會贏得你;這世界無法給你同樣╱持久的關注╱你得學會愛我,人得學會愛上╱沉默,和黑暗」〈安眠曲〉。
赤裸裸,不多加修飾,散文化,抒情的句行裡處處是矛盾,魅惑,不安,苦澀,憤懣,甚至嚴苛的質疑,辯論或控訴,抗拒那逼近的昏晦,那終不可免的,沉寂;口吻有時瑣碎家常,謙卑,沮喪,慧黠兼而有之,有時又彷彿神諭,專斷,權威,讓人不寒而慄。詩集中不同的發言者,允許詩人藉多重視角,更全面的從流動觀點表達「我」在花園變遷中的體會,省思,以及對生命的迷惘與領悟。
*
葛綠珂用字素樸,直白。「對語言的熱情,對文字的敏銳感應,是詩之為詩的標記。最簡單的字,可能蘊含最豐富的意義,最戲劇化的張力……我喜愛小小的,卻能在腦子裡膨脹的詩。」她在《詩的實證與理論》寫。在詩論或詩作中,葛綠珂經常提到voice一字:「Voice意指『思考風格』,這是『文字風格』永遠無法取代的……詩得以流傳,不因其內容,而因其思考風格。」
詩人追求的毋寧是更幽深的詩意,不是詩的表面技巧。而voice,我想,可以譯成「心聲」。
詩人批評家安德魯.江斯頓 曾說葛綠珂的詩「像幽靈,骨瘦嶙峋一襲黑衫,冷靜,清醒」。的確,詩如其人。早熟,憂鬱症,心理分析治療,失衡的親情,對孤寂的洞察,對內在黑暗的凝注,對存在與消亡的尋探……因為相似的生命履歷,葛綠珂的詩難免不讓人聯想到「告白詩派」的希薇亞.普拉斯與安.賽克絲頓 ;詩人學者史岱棻.柏特 甚至認為「普拉斯之外,葛綠珂是少數能把抑鬱和疏離感提升到美學領域的詩人」。但與早逝的兩位前輩相比,葛綠珂應該是更堅韌的。也因為跨過前輩沒跨越的關卡,葛綠珂走得更遠,視野更超脫,心思更透徹。《野鳶尾》裡迴響著的,是葛綠珂冷清的「心聲」,她思想的獨特音樂。她苦心經營的花園,她知道,最多只是一個變質的伊甸;而在無數晨禱晚禱後,她終究得到啟示,以詩安頓了自己。
詩是她抵擋厄運,痛苦與恐懼,找到生命「剎那即永恆」的意義,與之協商而得到救贖的歸依。
葛綠珂的詩,例如早期的《艾奇里斯勝利》,稍後的《牧場》或《亞維諾火山口》等,靈感廣泛取材西方童話,史詩或神話;但《野鳶尾》中提到的花果植物則多出自《聖經》:番紅花,雅各之梯,蘋果,玫瑰,無花果,水仙,雛菊,莢蒾,百合與荊棘,葡萄園……甚至兩個人名,諾亞與約翰 ,都帶著象徵,架構出一個幾可亂真,同樣也要失去的,伊甸情境。除了這些,詩集中其他的花,比如野芝麻別名「死亡蕁麻」,延齡草別名「三葉花」(表示三位一體?),各自又蘊藏了表層之外的影射。至於野鳶尾:iris,除了是意涵「希望,信仰,勇氣與智慧」的花,它同時也是眼睛瞳孔外圈的虹膜,wild iris因此是不是可能隱喻「狂野的眼色」?林林總總,「她謎樣的語言,吸引讀者參與她的故事,融入,並各自填補其中的留白,」詩評家海倫.范德樂 說。葛綠珂的敘述雖不離「我」,但那「抒情我」其實並不陷溺於主觀,也因而柔軟了主╱客體二分的對立。這不斷自我詰辯的《野鳶尾》,彷彿一個洗滌儀典,她創作的分水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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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綠珂的創作始終源於清明的「內視」。借用詩人自己的說法:詩是她思想風格的完整體現,她發自底層的心聲;而《野鳶尾》主題詩的結語,或許正是這說法最詩意的表達——
自我生命中央噴出
一柱泉湧,鬱鬱的深藍
投影在碧藍海藍 〈野鳶尾〉
詩人為自己建了一座花園,園裡種上比伊甸更多的花:野芝麻、罌粟、雪花蓮,甚至巫草;園裡,她聆聽幻變的風雨星辰,她祈禱,她記錄著一切,清晨以至夜深,年少以至年老,感知那繁華而迅速的春夏,以及終將到來的秋冬,靜靜的。
並且,她讓我們走進她的花園……
【預購】淺談(Short Talks)◎安·卡森(Anne Carson)(譯者:陳育虹)
平常價 $22.00安·卡森 首本詩作
當今英語世界裡,最令我激動的詩人。──麥可.翁達傑(《英倫情人》作者)
安.卡森是2019年諾貝爾文學獎獲獎呼聲最高女詩人,她善於引用典故,以淡漠疏離的文字創作出具有實驗性、藝術性,極富神祕感的作品。其第一本詩作《淺談》於1992年出版,集結五十三首散文詩。時隔多年,《淺談》於2015年新編出版,刪掉八首,另添加導讀及新版後記。此譯本即來自2015新版。
美國重量級文學批評家哈洛德・布魯姆讚譽,安.卡森的文字繼承了艾蜜莉.勃朗特、艾蜜莉.狄金遜的原創性,予其極高評價;當代備受敬重的書評人麥可・西佛布拉特說,喬伊斯依賴大量資料完成了《都柏林人》的「有」,貝克特藉著削減資料完成了《等待果陀》的「無」,而卡森則能讓「有」、「無」共存互生。
▍安·卡森獲獎紀錄
【西】阿斯圖里亞斯王儲獎(2020)
【英】艾略特詩獎,首位獲獎女性詩人(2001)
【美】麥克阿瑟獎(2000)、古根漢基金會獎(1998)、手推車獎(1997)、藍能文學獎(1996)
【加】葛里芬詩獎(2001)
國際好評
「安·卡森第一本詩集《淺談》透露的訊息是:詩壇出現了一個嶄新而獨特的聲音。」──喬·伊班·菲爾德,《第三空間:女性主義理論與文化期刊》
「安·卡森《淺談》裡篇篇都是炫眼的寶石──有的讓人迷惑,有的讓人感傷低迴,有的親密,有的荒謬,大多古靈精怪。這本書呈現了多層次的纖細感,能輕易讓人再拿起重讀。」──薇琪·齊格勒,卡卡書社
「卡森別具隻眼的觀點,是《淺談》吸引人的原因。」──芭芭拉·卡瑞,《加拿大著作》月刊
「安·卡森的《淺談》黠慧,簡潔,誠摯。她以鑽石切割師般的精準文筆,小中寓大,讓每件作品的每個切面都閃亮,每個句子搖曳生姿。」──芮秋·懷特
「音色沉穩而簡潔,但從紙面躍出的意象,卻能以其清新引起共鳴,或超越共鳴引發震撼。「如果萬物有全然不同的命名呢?」這樣問著,我們意識到:萬物一旦得以正名,能如何煥發光芒。」──唐·柯思
安·卡森(Anne Carson)
於加拿大出生 。以教授古希臘語文營生。
譯者簡介
陳育虹
著有詩集《閃神》、《之間》、《魅》、《索隱》等七本;散文《2010陳育虹日記》;譯作:凱洛‧安‧達菲詩集《癡迷》、瑪格麗特‧艾特伍詩選《吞火》、露伊絲‧葛綠珂詩集《野鳶尾》、傑克.紀伯特詩集《烈火》等。2011年於日本思潮社出版日譯詩集《我告訴過你》。2018年於法國Les Editions Circé出版法譯詩集《我告訴過你Je te l’ai déjà dit》。2004年獲《台灣詩選》【年度詩獎】。2007年獲中國文藝協會【文藝獎章】。2017年獲【聯合報文學大獎】。
某天早晨文字消失了。那之前,文字非文字。事實曾經,臉曾經。亞里斯多德有篇精彩故事告訴我們,眼前發生的每件事都會被另一件事擠壓。某天有人注意到星星存在但文字不在了。為什麼?我問過很多人。這是個好問題我想。三個老女人彎著身子在野外。女人說問我們有用嗎?好吧但很快就水落石出:她們對雪原和綠秧子和俗名「大膽」的大理菊(有些詩人還誤以為是三色堇)簡直瞭若指掌。我開始把但凡說過的抄下。那些記號逐漸構成自然的瞬間,免去了故事的無聊,這正是我要強調的。無論如何我得避開無聊。這是一生的使命。人永遠懂得不夠,做得不夠,永遠不定詞和分詞用得不夠怪,煞車踩得不夠猛,念頭甩開不夠快。
用五十三篇手札我抄下但凡說過的,距差極大的一些事。我每天同一時段讀這札文字,直到昨天有人來取件。裝箱。封箱。然後我們一起看風景。解說其實很清楚。我只是在仿傚一面鏡子,鏡面如水──但水可不是鏡子,這樣想很危險。事實是我一直在等它們離開,我好動手填補漏寫的部分。也因此我扣留了三篇,藏著。我得謹慎處理筆下敲定的那些。亞里斯多德談到可能性和必要性,但要出人意表才好,故事裡沒有毒龍才好。好吧人永遠做得不夠。
譯序
淺談安.卡森—把語言逼到盡頭
陳育虹
安.卡森1950年出生於加拿大多倫多,高中時受拉丁語文老師啟蒙,對古希臘文學發生興趣。1981年以研究希臘女詩人莎弗獲多倫多大學博士學位,論文並延伸成她1986年出版的論著,《愛慾,苦甜之味》。她之後一直在學院教授古典文學、希臘戲劇、比較文學及創作,任職的院校包括普林斯頓大學;任課之外戮力創作及翻譯。
1992年她第一本詩作《淺談》結集,五十三篇散文詩,詩題從〈淺談智人〉、〈淺談雨〉、〈淺談倒著走〉到〈淺談分色主義〉,內容短則三、兩行,最長半頁多。這廣涉典故,亦詩亦論的跨文類書寫,成為她的創作特色:1995年的《玻璃,反諷與神》、1996年的《清水》、1998年《紅的自傳》等,都保留了相似風格。2005年《去創作》一書,她進一步加入戲劇。2010年為悼念亡弟而寫的《夜》則是一大盒書,書頁未裁,狀似手風琴或伸縮梯,可以拉開、闔起;書中素材包括照片、信、手稿、畫及剪貼,並以她譯註的古羅馬詩人卡特拉斯(Catullus, 84-54 BC)悼念亡弟的長詩貫穿其間。2016年的《浮》是一個透明塑膠盒,裝了二十二本薄薄的、主題不同的散文∕詩冊頁,方便單篇抽取閱讀。
除了十五部創作,卡森另有六種希臘古典文學譯作,包括《艾勒克特拉》、《否則,冬天:莎弗殘篇》、《傷痛課:尤里畢德斯劇本四部》等。這些著作譯作為她贏得了英、美、加各國不同的文學大獎,比如艾略特文學獎、藍能文學獎、葛瑞芬文學獎,以及世界筆會翻譯獎。
2015年《淺談》重新出版,刪掉八篇,添加了一篇導讀及一篇新版後記。這譯本即來自這個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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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代我因為需要莎弗的資料,找到安.卡森《愛慾,苦甜之味》,而同時買了《淺談》。這本瘦長的詩集夾在書店滿架子的書中間,說實話,還真不起眼(出版時它也確實沒引起太多注意);但等到翻開書,我有點吃驚:這一則則詩不像詩的「淺談」,似乎有點深奧。開篇第一首〈淺談智人〉就讓人矇了:
用細刀工,克羅馬儂男人在他的工具把柄上記下月亮的每個面貌,一邊刻,一邊想著她。一些動物。地平線。水盆裡的臉。經常故事說到某個節骨眼,我就矇了,說不下去了。我恨那個節骨眼。這就是為什麼大家叫說故事的人盲人──一個笑柄。
文章裡有一個說故事的「我」,一個故事中的克羅馬儂男人。
說故事的人在說克羅馬儂男人的故事。男人一邊工作,一邊想著一個女人。他記下月亮的圓缺──已經多久沒見到她了呢?他應該是個很感性的人。月亮,動物,地平線……他會注意到這些。
他(一個人類始祖)和她的故事應該可以這樣順著說下去,但說故事的人故事卻說不下去了。不知該怎麼說了。為什麼?
說不清故事的困窘,讓「我」自覺是笑柄,是「盲人」,有盲點,有點盲。這也有典故:西洋文學史上第一位說故事人,兩部古希臘史詩《伊利亞德》及《奧德賽》的作者詩人荷馬(c.800-701 BC),就是個盲人,史稱「盲眼詩人」。
在典故的顛覆與自嘲中,〈淺談智人〉是不是暗藏了卡森對前輩靦腆的仰望,甚至自我期許?而在那中斷的克羅馬儂人故事裡,我們,百萬多年後的我們,是不是仍然讀到自己的人生與愛欲,一些重複著繼續著無以為繼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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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淺談》中很多篇,我讀到卡森對弱勢的同情。
〈淺談戴門醫生的解剖課〉寫1656年一個鬧饑荒的寒冬,小裁縫黑燕偷竊布商未遂,先上了絞刑台,再上了解剖台,最後當了林布蘭寫實名畫〈戴門醫生的解剖課〉的主角。在那幅「粗暴的正面透視角度的畫裡」,黑燕的「光腳丫幾乎要碰到他被劈開的大腦」,而戴門醫生一邊動刀,一邊「動手把左腦右腦像頭髮般往兩邊分」。
黑燕有個親密的妓女情人歐姬。「我們不清楚歐姬到底有沒看到過那幅畫」卡森說。
這是一個真實事件。小賊,絞刑台,解剖台,亂葬崗。當時這樣的事似乎理所當然。在布商,法官,醫生,甚至畫家眼裡,黑燕只是一個罪犯,處死後,他的身體是還有最後利用價值的可用之「物」。身處社會最底層,他做為「人」的基本尊嚴和情感是完全沒人在乎的。卡森看到了這赤裸的不平等。
〈淺談安眠石〉一篇寫的是法國雕刻家卡蜜兒.克勞岱。克勞岱曾是法國雕刻大師羅丹視為天才的學生、工作夥伴、多件作品的繆斯、及親密情人。在失去愛情、親情又欠缺藝術發展機會的憂鬱中,她被詩人外交官弟弟送進精神病院,一住三十年求助無門直到老死。
卡森說克勞岱在病院拒絕雕刻,但到了「夜裡,她的手會長大,愈長愈大直到相片裡那雙手看來像別人的器官,擺在她膝蓋上」。卡森筆下的克勞岱以「沉默」反抗那限縮她身體和創作的困境。卡森對雕刻家雙手超現實的描述,不僅反映出克勞岱現實際遇的荒誕,也呈現了克勞岱精神世界的不安。
值得一提的是:2017年三月法國政府在克勞岱成長的小城,塞納河邊的諾郡(Nogent-sur-Seine),為她設立了專屬於她的「卡蜜兒.克勞岱美術館」,收藏她遺世的七十件大理石和銅雕作品,她的雕塑才華、想像力和藝術原創性終於得以更完整地呈現。
〈淺談夏綠蒂〉寫的也是女性創作者:
勃朗特小姐、艾蜜莉小姐和安妮小姐經常在禱告後放下女紅,三個人前腳跟後腳繞著起居室桌子走動,走到近十一點。艾蜜莉小姐一直走到她再也走不動。她死後,安妮小姐和勃朗特小姐繼續走──現在,一聽到勃朗特小姐走動我就心痛,聽她繼續走,一個人。
夏綠蒂是英國文壇勃朗特三姊妹中的長姊,《簡愛》的作者。她的大妹艾蜜莉是《咆哮山莊》的作者;小妹安妮是《荒野莊園的房客》作者。三姊妹相依為命,在日常操作之外相互砥礪努力創作,寫詩,寫小說,用筆名發表作品以免引人側目。艾蜜莉與安妮在兩年內相繼去世,留下夏綠蒂獨自走未完的人生,和寫作,之路。卡森以三姊妹規律拘謹的生活:一起做女紅、禱告、繞著桌子走動走動,輕描淡寫她們之間的親密,以及,相對於她們對創作的投入,她們與物質世界的距離。在卡森疏冷的筆觸裡,夏綠蒂最後的身影就這樣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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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森談男人女人。卡夫卡和菲莉絲交往了五年,「卡夫卡喜歡把錶撥快一個半鐘頭。菲莉絲每次都把它調回去。」他們終究沒結婚。卡夫卡後來進了療養院,不敢開口說話,「在整個地板上寫滿了玻璃句子。其中一句是:菲莉絲太空洞了。」〈淺談修正〉
〈淺談何處旅行〉裡,卡森寫愛情如廢墟(或反之?)「撞了毀了」卻一直在那兒,「光線朝著它墜下」。心裡永遠的廢墟。不是廢墟或許就是茅草棚。有牆,牆上能留字(能遮風避雨嗎?);沒有門,隨時可以走人。〈淺談享樂主義〉一篇,她寫忍不住的情慾:「看你跳舞有一種沒心沒肝的巨大像一名水手在死寂的海……」
卡森也談親子關係。短短幾十字的〈淺談駱馬〉,卡森藉「神話般的動物」駱馬能適應火山烈日,寫讓女兒們心驚膽顫的父親。〈淺談希薇亞.普拉斯〉則寫不願深入問題,也不了解女兒的母親。而如果作品不免有作者的影子,〈淺談週日和老爸吃晚飯〉那個拿啄木鳥頭標本當菸灰缸,言語霸凌的爸爸就透露了卡森無奈的家庭關係。
都是些最平常不過的人世間事,而卡森寫來含蓄耐讀,像帶著天青瓷的釉光;這光澤來自她幽微的情感,冷凝的觀察,簡約的筆調,脫俗的切入點。
這些特質,或許和她的繪畫根柢有關。《淺談》裡有多篇提到畫家。〈淺談分色主義〉寫點彩畫派秀拉「逮到我們急慌慌穿過那綠得發涼的陰影像是姦夫淫婦……」;〈淺談透視法〉說立體畫派布拉克反對透視法,因為「想完全占有他的對象」;而當梵谷「看著世界,他看到釘子,把顏色釘上物體的釘子。他看到釘子的痛」〈淺談梵谷〉。絕對主觀投入的情感,絕對客觀抽離的敘述;彷彿親暱,其實遙遠;彷彿透明,其實隔閡。這些,成就了卡森文字的張力與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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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不受制於文類或形式,卡森善用古籍典故,藉著活潑的想像,將之融入創作,變造新局。曾有訪談者問她,怎麼想到把古希臘詩人史德西科若斯(Stesichoros, 630-555 BC)或歷史學家修昔底德(Thucydides, 460-400 BC)與美國作家葛楚.史坦及維吉尼亞.吳爾芙相提並論?她說寫作時她的思考經常游移在桌上的五本書、五個字或五個構思之間,試著聯結它們,讓字句一行行往下走,一個字抗拒下一個字,每個字走自己的路。作品只是思考的產物,她說,她享受的,是思考。
因為一貫淡漠極簡的文字,以及典故的隨處拈用,卡森的作品常給人神祕、抽象、疏離、難以捉摸的印象;但她說唯其無法掌握,人才會繼續思考,她寧願一切保持不確定。2016年美國極負眾望的文學評論人西佛布拉特在「藍能文學訪談」中說:喬伊斯依賴大量資料完成了《都柏林人》的「有」,貝克特藉著削減資料完成了《等待果陀》的「無」,而卡森則能讓「有」、「無」共存互生。
把語言逼到盡頭,安.卡森說,是她的創作目標。
尖叫連線◎陳栢青
平常價 $28.00青春期即是活生生的恐怖片。
不是吃人,就是被吃。學校就是這樣的地方。
如果你當過高中生,你就知道,教室裡有一個地方,那是洞,
陽光照得到,但就是陰陰的。總有陰影蓋住它。
似乎瀰漫一股氣味,動物屍體腐敗,
或是食物正漸漸生出纖毛。不祥之處。
▍霸凌無所不在,校園即地獄──
▍他媽的高中生活,比恐怖片更恐怖。
「你知道有一卷錄影帶,看完七天後就會死掉嗎?」
台灣爆發大規模傳染疾病「HLV」,從感染到死亡,最多只有三天時間。
九○年代經典日本鬼片《七夜怪談》成為一世代的集體記憶,台灣總統府異想天開:如果詛咒影片是真的呢?詛咒規則是這樣的,看完的人在七天後一定會死掉,也就是說,在這七天內,怎樣都不會死。即使感染三天便會奪命的HLV。
絕教高校蒐羅各種影視人才,提供場景,典藏各種電影道具。它本身就是一個博物館。那麼,有那卷錄影帶存在,不是很合理嗎?
為了一卷詛咒錄影帶,絕教高校裡的一群過氣恐怖片演員要合力用恐怖片救台灣。但事實是,高中才是真正的地獄。在這個人吃人的小型社會,人際關係比任何詛咒都恐怖。
(等等,就算真的存在那卷錄影帶,七天後大家還是會死啊!)
(沒關係,我們還有更多恐怖片。)
本書特色
1. 《尖叫連線》挪用俗濫的恐怖片元素,操弄與嘲笑各種定律與規則,是致敬,是後設,是恐怖片的教戰講義,更是寫給恐怖片的情書。一如那些伴我們長大的恐怖片,越B級越有愛,愛看又要遮掩,遮了眼又忍不住要把手指打開一道縫隙。
2. 獻給曾經真切恐懼著的童年與青少年,獻給所有黑色的夜晚。有笑有保佑。
發達視覺文明時代的黑暗之心
陳國偉(國立中興大學台灣文學與跨國文化研究所副教授)
《尖叫連線》這本小說出現在二○二○年這個時間點,可以說是一個極其驚人的巧合,故事從一個突發而極易傳播的HLV病毒席捲台灣開始,而且包括總統在內超過七成的台灣人已經感染,三天內便會死亡。國安高層能夠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透過經典日本恐怖片《七夜怪談》中,那卷看了七天後就會死亡的錄影帶,延宕所有人死亡時間的來臨;而好巧不巧,存放這部電影的地方,就是一個明星培育高中,而許多曾在恐怖片中登場的演員,包括貞子,也在這所高中就讀。
當然在我們慶幸現實發展真的比小說驚奇,台灣獨步全球守住了肺炎病毒的威脅之際,雖然作者的初衷並非把小說發展成一個末日災難預言,但無庸置疑的,這部作品的成功,正是建立在滿滿的恐怖片既定套路之上。然而陳栢青這些安排,又不是真的要講述一個完全服務類型愛好者、讓讀者冷汗直流的恐怖故事,反而更多時候要藉著這些原本應該提供恐懼滿足感的戲劇性結構與橋段,去再現一個根植於日常的、更為恐怖與殘酷的生命經驗,那便是霸凌無所不在的高中生活。
其實用類型的框架去講述純文學關心的主題與意義,在戰後台灣文學史中早已班班可考。姑且不論反共文學中那些間諜之間的爾虞我詐,一九八○、一九九○年代開始,包括張大春、平路、黃凡、林燿德、楊照等有自覺地運用推理與科幻類型,去演繹解嚴前後蠢蠢欲動的政治批判與認同辯證;而到了洪凌與紀大偉手上,則更進一步將性別政治與推理、科幻與奇幻混搭,甚至吸血鬼、怪物等次類型也同步登場,進一步解放純文學的敘事秩序。進入二十一世紀,類型更成為炙手可熱的敘事裝置,不僅屢屢在吳明益、高翊峰、張耀升、伊格言、朱宥勳、洪茲盈的創作中現蹤,甚至五年級的駱以軍、陳雪,也加入了將類型文學組裝入純文學的行列。解嚴以來台灣小說所謂的眾聲喧譁,不僅只是各種認同政治的主體表述,更是純文學與大眾文學疆界的曖昧化與相互內化。
也因此,在二○一二年五月《聯合文學》雜誌「20位40歲以下最受期待的華文小說家」專輯的導論中,當時我特別指出對新一代的作家而言,大眾文學類型已經具有高度的正當性,成為他們重要的創作利器。而在其中,陳栢青更是善於進行各類創新實驗的佼佼者,從他早年獲得文學大獎的〈武俠片編年史〉(2004)、〈手機小說〉(2007),或是後來以葉覆鹿為筆名撰寫的《小城市》(2011), 都可以看到他透過大膽挑戰純文學與新大眾類型的嵌合可能,來回應新的科技媒體與視覺文明所造就的倫理新景觀。
在〈武俠片編年史〉與〈手機小說〉的階段裡,陳栢青勾勒出橫亙在代際之間的,是新型態的科技載具與社群媒體,但他也同時探問著,這是對倫理關係重新縫合的機會?還是更加鑿刻的深淵?然而才不過幾年,他已在《小城市》中驚覺到,即便在橫向的同世代之間,網路也已經過度催化關係的密度,而讓人際無可扼抑地疲憊軟癱。甚至彼此之間所以為獨有的世代記憶,卻可能只是隨處可見的視覺媒介大規模的擬象,每個人都早已將主體交付給無處不在的權力機制,毫無出路可尋。
同樣的關懷延續到《尖叫連線》的恐怖青春群象劇,在這個看似充滿聲響的書名中,講述的卻是視覺如何宰制我們的所有感官與記憶,甚至生命的存廢都由視覺所誘發的一連串吞噬身體慾望所左右。唯一的存活之道,正如書中的角色所言,「不是吃人,就是被吃。不過,學校就是這樣的地方,我們不都知道了嗎?」陳栢青以表演性的狂亂與後設敘事(那無處不在的導演在場與指示),悲傷地指出在那看似最純真的校園空間中,傷害是主體存活必要的一種表演,或是預演。因為要活下去,所以必須要霸凌,必須要犧牲他者,一如所有恐怖片共享的敘事邏輯,啟動救援(救贖)的前提,是必須有人要先死。若沒有第一名受害者來吸引殺戮者的目光,將其引開,那麼就無法啟動救援,打開救贖其他人的出路。
不過,陳栢青的警覺不僅止於校園暴力的生產邏輯,更在於提出這背後整個時代的景深中,潛藏的情感機制。從《小城市》到《尖叫連線》,他不斷質問在這個數位媒體已然全制霸的時代,牽動大規模群眾愛憎的,究竟是什麼?特別是台灣這幾年歷經了各種網路平台所進行的政治與情感動員,無論是文字或影像為媒介,都以視覺的願(怨?)力向我們襲來,將我們席捲其中,成為召喚黑暗之心的基本配置。弔詭的是,早已習慣被科技載具裝載的我們,身體與心靈都被這些數位原生資訊所穿透與浸潤,我們陷入同時來自於「看不見」與過度「看得見」的恐懼,一如小說中透過視覺的感染者,仍必須透過視覺治療,彷彿完全無法逃脫。
然而,難道我們就這麼束手就擒?陳栢青在這本小說告訴我們,既然最恐怖的,是來自於那無法逃脫的,日常的重複,但卻又是我們追尋的,悲劇的,喜劇的,魔術的戲劇時刻,那麼我們就如演員般,投入這個時代的日常恐怖大片吧,一同去經歷那些恐怖片中最驚心動魄的歷程。透過擬仿、錯置、接肢、寄生一個又一個的恐怖片情節,角色與我們才能有機會不斷地重來,延宕時間,在恐怖片中找到解答,延後死亡的到來。這是主體的選擇,角色與我們的能動性,只要能找到出路,就有生機。
也因此,終究還是得回到類型小說的本體。曾經我們以為所有的人生與故事都是原創的,都是那麼獨一無二,這是啟蒙主義之後、文學現代性肇始所帶來的啟示,但也是桎梏。但進入現代沒有多久,人類便已發現自己的身世並沒有那麼獨特,更不用說在這個高度科技擬仿複製的二十一世紀,真實與虛擬可能互為副本,唯有在重複中才有可能找到真理。
而這就是大眾類型揭示的最大意義,因為在重複中,我們才能找到差異,覓得出口。陳栢青在《尖叫連線》中最傑出的創意,是他有別於過往的台灣作家,另闢蹊徑地選擇了鮮少人會處理的恐怖類型,讓它成為通往我們這個世界真相的可能甬道,視覺文明時代的黑暗之心。繼續迷途或尋覓出口,一切都是我們的選擇。嚴肅文學?經典雅正?通俗流行?它們各自掌握世界真相的A面與B面,看似一體,卻有著不同的臉。
「『看來你也懂了。親愛的薛丁格。』明蒂用激賞的眼神看著我……」
是啊,如果你還不懂,那就表示你還沒進入這個小說的內面,傷害與被傷害的風景內面,我們世界的核心。
我想栢青(國青)有義務再重複一次來告訴你。
(導演,我們再來一次。)
那麼,我們在這本書的最後,謎底見。
後記
我一直記得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個四月,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變成怪物的時候。
很久很久以前那個四月,那是我第一次參加電影《洛基恐怖秀》扮裝的日子。黑絲襪、火紅假髮、女僕裝。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變成別人。
那一天,是我生命裡小小的星期日。我甚至為此訂了間西門町的小旅館,分明家住台北,卻為了一場電影,大陣仗慎重其事像要出國。拖著行李箱進去,電梯開門關門,走出來另一個自己。
人造人、暴露狂、扮裝皇后、清朝格格、女伯爵、蒸氣龐克風蘿莉、怪博士……我一直記得,那一個夜裡,大家都來了。世界上所有的怪物們。
但我真正忘不掉的,是戲散了要回去的時候。
那真是好晚好晚了,路邊攤販車都散了,路燈一盞一盞的熄掉,早春的風好涼好涼,毛細孔像要都開了,瞳孔比平時大,卻又覺得心縮起來,像貓的眼,什麼都被放大,都銳利許多,足以讓一切隱沒在暗暗的鈍角裡。我走在深夜的西門町徒步區上,我把高跟鞋踩得扣扣響,我走得裙襬飛揚。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和夜是溶在一起的,黑暗反而讓我安心。有那麼一刻,我真的好愛好愛這座城市。我深信這個世界也寶愛著我。
但愛也是一下子。徒步區走到盡頭,喇叭聲遠遠近近,我看到別人,我看到別人正看著我,於是我重新意識到自己。我重新看到自己。
(脫落的口紅。)
(斷掉半截的高跟鞋。扯破的絲襪。)
(假髮歪斜露出一截髮網。)
(玻璃窗裡一張疲倦的浮腫的臉。)
走進旅館的時候,我有點遲疑,想說是不是要摘掉假髮,或是先把高跟鞋拎著。但後來我只是緊握手上的水瓶,希望那是掩體把我藏起來。我把臉壓得很低很低,低到埋進假髮裡,從旅館大門到電梯這一段路那麼短,便就是我長長一生的縮影:變成鬼。希望沒有人看到我。
礦泉水瓶裡水平面傾斜。頭上日光燈大亮,人們的眼光又比日光燈明亮。腳下陰影縮短。我裙子多膨大,卻無處容身。星期日過去了,魔法在這時候消失了。
我知道,我就要變回我自己。
我一直記得,走到電梯口時,坐櫃檯的阿姨忽然叫住我。
怯生生回過頭去,我忽然意識到,糟糕,那我要怎麼證明自己是登記的房客?他媽這根本兩張臉。糟糕,阿姨該不會是想說些什麼話,她是不是要訓訓我,現在這個世道齁你們年輕人……
結果櫃檯阿姨只是遞給我一根吸管。
我愣愣看著她。
她伸長了手,又把吸管推近一點。
「喝水不要那麼急。」她說。
啊?
「喝水不要直接瓶子對口喝啦,要用吸管,否則口紅會掉捏。」
她理所當然的跟我說。話家常一樣,好像我就應該這樣。好像我本來就是這樣。
「當我年輕時,戲院在午夜場播放這部戲,那並不是為了藝術,而是為了讓無家可歸的人,讓那些沒有歸宿的人,在這麼晚的夜裡,有可以去的地方。」我少年時代好喜歡的影集《GLEE》裡,合唱團老師對演出《洛基恐怖秀》的孩子這樣說。
我真的好喜歡《洛基恐怖秀》喔。我好喜歡這座城市。喜歡那些喜歡我,或是不喜歡我,卻願意接受我的人。
我一直記得。我記得陌生人的寬容。他們的善意。記得人們接受我的樣子。
嘿,親愛的,我知道你今天也過不好。你也變成某幾秒鐘的鬼了嗎?有一百把尖刀和斧頭想對世界猛力戳擊,心跳像炸彈倒數,有異形正要從喉頭蹦出來。但怎樣血管脹大,任血絲瀰漫雙眼,最後也只是嗚嗚把自己縮回陰影裡,貞子拖著白衣長襬爬回井中。
其實,我也很害怕。我害怕這個世界。我以為我可以躲在另外一個世界裡,文字,或是文學裡。但有一天,我最好的朋友跟我說。欸,其實他看不懂我寫什麼。那時候,我忽然想,文學多安全。在這裡我過得挺愜意的。
但只是這樣就可以了嗎?
於是,我想寫這本小說。我做了一些嘗試,我放棄經營文字,那曾是我最擅長,能讓我盡情表演,也能使我遮蔽的魔術。但我知道,要讓一些東西變簡單,才能讓另一些東西變複雜。我想讓故事主導一切,我研究類型的規則,試著接受其中一些,然後顛覆一些。我要老實說,這對我很難,好想握著你的手說,很多事情,這也是我的第一次啊。但是,你知道嗎?我想去更遙遠的地方。就算那個遙遠,其實是離我們很近的,我們名之為世界的地方。
來,快把假髮扶正。睫毛梳高點。妝哭花了就不好看囉。肩要沉胸要挺,還有,「喝水不要直接瓶子對口喝,要用吸管,否則口紅會掉捏。」你要記得,你是那麼值得被珍愛的,你很不一樣,在那麼多人裡面你總是被挑出來,但請你不要停止做你自己。夜還很長,如果你沒有地方可以去,你可以來到我的故事裡。你看,我也沒有放棄喔,我也很怕啊。但是,我啊,好想,好想說故事。我想為你歌唱,我仍想讓世界聽到我們的聲音。我想為我自己,為你記得我們的樣子。
「我想要你記得,世界上所有的怪物都祝福著你……」
【預購】 班,無處安放(Ben, in the World)◎多麗絲‧萊辛(Doris Lessing)(譯者: 余國芳)
平常價 $25.00但他要解開那名為宿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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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多麗絲‧萊辛
寫 給 所 有 與 世 界 格 格 不 入 的 怪 物 們 。
▍人們傷害他欺騙他,因為他是異類。
▍人們親近他渴望了解他,因為他是異類。
黑暗是他的家,夜晚是他的歸宿。只有在黑夜裡,人們的眼神不再那麼危險……
《第五個孩子》裡,那個一出生就讓整個家族四分五裂的小怪物,班,長大成年了。進入存在無數隱形怪物的社會,一路上不乏善良、願意幫助班的人──那些人,多半同樣無家可歸,有著坎坷的童年。但更多的,是想騙他、利用他,甚至將其視為研究對象的人:
他睡在床上,看起來很像一般人,但他吃生肉,有著奇異的外貌,還有狗吠一般的笑聲。他會用刀叉,知道要洗澡保持乾淨。他渴望認同,需要愛。可他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樣──班到底是什麼呢?
多麗絲.萊辛以精煉簡潔的文字,透過班成年後遭遇的人事,赤裸描繪出人性,之中有光輝有溫暖,亦有殘酷而近乎失去人道的運作規則,帶領讀者反思高度文明社會裡,科學發展的箝制,與人類尚未跟進的內在視野。
各界推薦
陳艷姜(國際萊辛學會祕書、中山大學外文系副教授)專文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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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榮彬(台大翻譯碩士學程專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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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品佳(交通大學外文系終身講座教授)
番紅花(親職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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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評推薦
▍經典傑作,國際好評
傑作……本書一針見血地指出英國當前的問題,也是人類共同的問題。──《泰晤士報》
《班,無處安放》接續班‧洛瓦的故事,這個類似史前人類的怪孩子,因為違反正常的完美,而飽受家人的排拒和厭惡。長大成人後,班進入了一個充滿更多現代怪物的世界:那些沒有家、沒有身分、沒有人要的人。於是外表巨大,內心有如孩子,既有殘暴的本性又極度渴望被認同和信任的他,立刻感受到創傷和威脅……
萊辛透過驚人的寫作功力,用簡單的鏡頭勾勒出人類的道德價值。在這個短短的、扣人心弦的悲劇故事中,她傳遞了一個強有力的訊息,關於愛的界限,和自私的毀滅力量,尤其點出了我們的殘忍:一心只想著生活不受那些無助的人牽絆,不為那些希望獲得悲憫善意的人拖累。──瑞秋‧庫斯克,英國《星期日快報》
有嘲諷也有激情,獨樹一格。欣賞《第五個孩子》的讀者們,在本書中會看到一些熟悉且更為驚心動魄的場面,《第五個孩子》中那個畸形的孩子終於有了明確的情緒和發聲的機會。──瓊安‧史密斯,《泰晤士報》
《班,無處安放》無論在格局、人性,或悲慘的程度上都很巨大。萊辛創造了一個怪物;她的成功在於,他不僅擬人化,跟人類一樣渴望歸屬,也為我們所愛。──席娜‧麥凱,《每日電訊》
緊湊,感動,充滿對生命的不確定性。──克莉絲汀娜‧派特森,《獨立報》
好書,有如黑珍珠般的完美無瑕。──《每日郵報》
多麗絲‧萊辛(Doris Lessing,1919-2013)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近幾十年來聲譽最為卓著的作家之一。1962年其代表作《金色筆記》問世,2007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一生出版五十餘部作品。《第五個孩子》、《班,無處安放》是她晚年的代表作。
關於萊辛,諾貝爾文學獎的授獎辭如是形容:「她是描述女性經驗的史詩級創作者,她帶著懷疑精神,用火一般的熱情和想像力呈現一個四分五裂的文明供人們審視思考。」
除了獲頒英國最高榮譽勳位獎與最高文學獎項之外,她也獲得大衛柯亨英國文學獎、西班牙阿斯圖里亞斯親王獎、加泰隆尼亞國際獎,以及杜邦文學終生成就金筆獎。
2013年11月,萊辛逝世,享年94歲。
譯者簡介
余國芳
中興大學合作學系畢業,曾任出版社主編,目前是自由譯者。譯有《第五個孩子》、《能不能請你安靜點?》、《大教堂》、《新手》、《需要我的時候給個電話》,《大魚老爸》、《在地圖結束的地方》、《爆醒惡夢的第一聲號角》、《屠夫男孩》、《冥王星早餐》、《慾望的盛宴》、《輝丁頓傳奇》、《外出偷馬》等超過四十部文學與非文學譯作。
被世界遺忘的孤兒──多麗絲.萊辛筆下的浮世畸零人
陳艷姜(美國多麗絲.萊辛學會祕書、中山大學外文系副教授)
※因全文涉及故事情節,以下摘取部分內文刊出。※
多麗絲.萊辛是一位很獨特的作家,二○○七年獲諾貝爾文學獎時已經高齡八十八歲了,她一生的傳奇際遇,也不亞於小說中的曲折故事。而特別令人驚豔的是:她不嗇把自己的人生揉合於她筆下的小說中,六○年代的經典巨著《金色筆記》即見證了她的個人經驗與大時代的洪流如何緊密契合,而造就一本偉大的作品,永傳於世。
萊辛生為白人,成長於非洲,並支持當地黑人平權運動,從青年時期就參與了左派政治團體,卻於中年看破政黨的虛偽,而在諸多著作中揭露政治的醜陋面向。身為著名女作家,時常著墨現代女性的問題和苦惱,卻拒絕被貼上「女性主義」的標籤,只因她認為許多女性主義者的想法太狹隘。同時,女性的身分並未限制她的經歷與想像,她筆下的故事不限於傳統女作家擅長的親情或愛情,她勇於思索人生,突破傳統的觀念,質疑一切既成的偏見,例如父權社會重男輕女的偏見,文學寫作上客觀描述是否優於主觀感受;又例如:公理正義是否就是年輕人革命的動機?科學是否是二十世紀的迷信?宗教該被宗教派系團體壟斷而窄化嗎?西方的文明起源於古希臘、羅馬嗎?非洲與東方難道沒有更早的文明起源?
萊辛筆耕了六十年的可觀作品中,《第五個孩子》與《班,無處安放》無疑占了一席之地。班短暫的一生讓讀者除了同情悲憫外,也能反思許多相關的議題,例如:婚姻是建立於愛與性之上,還是基於男女被父權制度洗腦而渴望,幻想出一個所謂的幸福大家庭的遠景?而所謂「正常」的小孩是什麼樣子?「不正常」的小孩又該如何對待?班的哥哥姊姊們對他毫無愛心,但他們都被社會接受為「正常、健康」的孩子;班其實很善良,且能學會如何服侍年老病弱的畢格斯太太,卻被視為「不正常」。此外,人與野獸到底有何差異?人性與獸性的界線在哪裡?小說中的壞人都很聰明,可以算計、陷害他人,而班雖然弱智,他不會主動傷害他人,並且知恩圖報。雖然班身上性與暴力的本能比一般人強烈,但他的自制力也足以使他不至於強暴女人或打死害他的男人。又例如:所謂自然與文化之間的差異又在哪裡?自然就等於野蠻,文化就高尚了嗎?
萊辛自己曾在訪談中提及她寫這兩本小說的想法,其一是,一種面對現實中的恐怖與黑暗而產生的無助感。現代科技文明的進步,讓我們以為我們多多少少可以控制一些事物,但其實我們無能為力,很多事件的發展終於失控。她的說法,讓我想起她在許多作品中描述的戰爭後遺症,人類在歷史洪流下數以百萬計的犧牲,究竟是歷史的必然,還是偶然?其二是,人們往往只看到對立、矛盾,卻忽略了大家的共通處。我們把彼此分化為白人/黑人,男人/女人,這個主義/那個主義,此宗教/彼宗教,等等,但是本質上有很大的差異嗎?萊辛曾言:她拜讀了許多不同宗教的經典,最終發現所有宗教的教義其實大同小異,我們為什麼不能珍惜彼此,和平相處?「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萊辛不但擅於講故事,更有民胞物與的熱情和洞悉人性的智慧,她的作品往往反映時事,並且高瞻遠矚,讓讀者不但享受了閱讀的樂趣,更可能改變自己的思想。莫怪有許多讀者,包括一些成名的作家,明白表示:萊辛的作品改變了我!
【預購】布拉格廣場沒有許願池◎夏雪、吳沚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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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格廣場沒有許願池,就做彼此一生的樹洞
▍一本誕生在旅途間,關於出走,關於夢想、友誼的成長書寫
「喂,我們一起去捷克吧!」
出走,看似是逃避生活,實際上是為自己尋找一條新的出路。夏雪與Momo,兩個女生相約前往布拉格,走上尋找卡夫卡的路。但旅人的眼睛總是寬廣,童話景色當前,也得到了回望過往與自省的視野:三十歲前後的徬徨、人生此前歷經的傷痛與困難,一一被喚醒,復又在彼此的陪伴下獲得釋放。
去旅行吧!無論旅途或者人生,這一路上追尋的不是別的什麼,而是一連串對自己的追問,以及對夢想的堅持。
▍兩個女孩,可以瘋狂,可以可愛
▍更可以無所畏懼!
夏雪:「這是一本關於旅行,關於友誼,關於成長的書。狠狠地揭開傷口,透過回憶跟旅程有關的過去,重新打開自己,令更多人知道我們是同在的。希望那些陷入情傷、曾經遭受霸凌、對夢想感到絕望的人,能夠感受到一點溫暖。」
Momo:「找一個好朋友去旅行吧。在旅途中聊天喝酒、談論過去和夢想,放任身體裡的少年少女衝出來,好奇地打量這世界:去喝醉、去笑、去哭、去恐懼、去迷路……你會想起小時候,是怎樣和這陌生世界初次介紹自己,那也必會是你在漫漫人生中,和所有困境最舒服的相處方式。」
// 把書獻給準備出走的你,願你出走歸來,道路更加廣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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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淇華(作家)專文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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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夏雪
香港作家、編劇、模特兒、水墨畫家。2015年毅然決然離開香港,目前定居於臺灣。
曾任職雜誌及MV模特兒,亦是臺灣「Yahoo! 奇摩名人專訪」、香港《V1周報》專欄作家。小說、散文見於《中國女性》雜誌(北京)、《萌動》(香港)、《Open Sky Magazine》(舊金山)。
出版有《找1/2顆荳蔻》、《咖啡杯的絮語》、《不能靠近的星星》,同時為中、港、臺、星馬、英編寫影視及廣告劇本。
因為失戀,她開始旅行,透過旅行,重新拾回了兒時的寫作夢。
幾百年前,梵谷曾在給弟弟的信中這樣說道:「我正在朝著目的地前進。感覺很近,但可能還有非常遠。」和梵谷一樣,明知夢想可能很遠,但夏雪依然在找尋自我的路上一路狂奔。
吳沚默(Momo)
現居香港,TVB演員,自由身編劇,影視苦力。
曾獲香港青年文學獎冠軍,演了7年戲,編了8年劇。小說代表作《風暴來的那一天》、《灼目之夏》,現為香港《東周刊》專欄作家。
演戲和寫作是觸摸世界的方式,所以孜孜不倦,任勞任怨。
曾在臺灣國立政治大學交換,熱愛這裡,立志吃遍臺灣。
推薦文
兩個女孩的樹洞
蔡淇華(作家)
「舒適圈就像一個美麗的泡沫,人們驚豔於泡沫的美麗,卻沒有看到破滅的危險。」──夏雪
「寒冬面前,人人都只能抱緊自己。」──Momo
夏雪在〈周慕雲的樹洞〉這篇,提到電影《花樣年華》裡周慕雲的話:「如果一個人有祕密,便會找一棵樹,挖一個洞,將祕密告訴它,再用泥巴堵住洞口,這個祕密便不會被別人知道。」
《布拉格廣場沒有許願池》就像是兩個女孩的樹洞,她們將這趟旅行當成一棵樹,在不同的風景裡挖掘可以摺疊時空的蟲洞。兩個女孩對著洞口,叨叨絮絮自己的祕密,只有讀者能聽到:「旅居臺灣以前,(在香港)只要平均每個月都接到一個業配,就已經足夠我一個月的開銷,可是當公關公司知道我移居臺灣(花蓮),便慢慢捨遠取近。有好長一段時間,我接不到一個業配,甚至連邀稿都沒有,生活便從穩定轉趨為飄忽。我買了一大袋地瓜回家,跟泡麵替換著吃。從事職業寫作至今,已經八個年頭了……目前而言,我已經接近四個月沒有接到新案子了。」
夏雪站在青春的洞口,鼻息對著洞口,說出令歲月微疼的話。
被影視寒冬當成背景的Momo,站在時光的風口,倚著大樹,努力不讓自己的美麗與才情被時間吹走,她也對這樹洞欲語還休:「這是我第六個月幾乎都沒有接到有對白的角色了,這對演員來說是一件可怕的事。你在鏡頭前,卻開不了口,永遠只能看著別人演戲,自己做反應。你精心梳化,熟讀劇本,最後卻只是站在那裡,被納入背景。」
思緒如潮,Momo用文字邀請十七歲的自己涉水而來──那時在中學成績前茅,考進理想大學,到政大當交換生,年紀輕輕得到文學大獎,轉戰娛樂圈便馬上拿到TVB的合約,但現在二十八歲,工作朝不保夕。還要堅持嗎?還要堅持在最疲憊的時候,繼續澆灌兩棵叫做「演技」和「寫作」的 樹苗嗎?最後她決然對樹洞說:「我相信文學來源於生活的痛苦,是苦難中的花。而我也發現,愈來愈少的人願意去閱讀那樣的作品……但對自己守信,也是一種任性。」
Momo一身才情的任性,在這本輕盈的柏拉圖對話錄裡,炫麗耀眼。「看著滿大街年輕人們都在看一分鐘短視頻,被逗得哈哈大笑,我覺得無力。短而快樂的視頻我也喜歡看,但我知道那是脆而好味的薯片,吃完沒有營養,亦只會愈來愈熱氣。」多麼精準的文字!
初閱《布拉格廣場沒有許願池》,本以為這是一本明星的旅遊書,但細讀幾頁,便會充滿驚喜!這是一本文字密度很高的文學散文,這是趟不斷叩問生命的記憶之旅。
布拉格廣場是記憶的罅隙,兩位女作家,用旅行的姿態,在此撩撥時間的線團,總能找到最痛的線頭,去穿織過去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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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每當我想哭的時候,就會從母親的針線盒內取出一根銀針,在白色的牆壁上,刻下一個『一』。很久很久以後,父親無意中發現牆壁上被刻劃了很多個『正』字,他要求當事人出來自首,但我不敢,怕在受質問的時候,被發現了內心的祕密。父親見沒人自首,於是便讓媽媽拿出藤條,三個一起打……」
自小覺得被忽略、缺乏愛,常常在夢中哭醒的夏雪,不斷在布拉格的尖塔間尋找風的秩序,在白鹿城堡迴旋往事,試著用公主的裙襬抖落成長的自卑,最後她看見布拉格、香港與臺中的雲,一起併肩坐下,下了一盤和棋。
「席間,我父親倒了很多酒也喝了很多酒,喝到一半時他忽然很鄭重地握住蔡先生的手,說:『如果哪天你不喜歡我女兒了,請不要欺負她,把她還我就可以了。』」
讀到這裡,很難不讓人鼻頭一緊。我想到第二次在臺中與夏雪對坐,她拿出喜餅:「我結婚了,以後跟先生住臺中。還有,我要出新書了,與一位很美麗的香港演員吳沚默(Momo)共寫。她很會寫。」看完這書,才知道她在當明星之前,原來得過香港青年文學獎冠軍,還編了八年劇,兼職香港《東周刊》專欄作家。
Momo一直覺得「只有不停拍戲,才有安全感」,所以一直沒有機會去歐洲旅行,在演藝生涯的停滯期,終於放下寫一半的小說、賣不出去的劇本,與夏雪一起飛到捷克。當看著只在電影裡出現的城堡,Momo興奮之時,卻突然心酸:「你怎麼現在才來?」
是啊!你怎麼現在才來?青春已過了一半,你怎麼現在才來?
Momo替我們覺悟,原來生命的計量單位不應該是「Year」,而應該是「Moment」,是那些閃閃發光的「當下」,組成了我們每個人獨一無二的人生。
●
《布拉格廣場沒有許願池》的字裡行間,遍布兩位才女精彩的Moment。她們尋找卡夫卡,最後終於意識到──我們去找尋卡夫卡,其實根本不是在追求快樂,而是在追問自己──不斷地追問,追問幸運是否仍站在努力的一邊?
敬邀讀者翻開《布拉格廣場沒有許願池》,像是打開美麗的樹洞,你會聽見智慧:「我們唯一能夠逃避的,就是逃避本身。」你會聽到勇敢:「當你覺得吃力時,正是因為你在走上坡。」
在人間疫期,當你發現自己與世界正吃力地向前時,打開《布拉格廣場沒有許願池》,你會睇見青春靜靜的換季,你會發現生命正走在上坡,然後,你又有了出發的勇氣。是的,你又重新「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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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價 $24.00往哪裡都好,只要開始,就會抵達。
▌原地不動,你只會結凍。▌
遇到挫折,生氣只表示你無能為力,
巨嬰才會盡情哭鬧,成熟的人會想辦法解決問題。
你躲起來哭,那叫低潮,
你奮力一撲,就變成「機會」。
人生路上死不了人的,都是擦傷。
◆◆◆
‧許多人問我:「怎樣才能像你這樣機靈?」
──「夠窮」就可以。
我們一家五口擠在一間小雅房裡,撿市場裝水果的紙箱當衣櫃,鄰居只有「窮」、「很窮」、「非常窮」這三個等級。
但「窮」是禮物,讓我學會「懂得看人臉色」以及「能自己解決問題」。
‧高中時,我問班花:「如果你被賣到火坑,怎麼辦?怎麼逃?」
班花說:「我不逃。我要當紅牌!要逃走不容易,沒逃成還會被打,但只要當上紅牌,就能有很多自由和特殊待遇。」
「要當紅牌」是一種志氣,代表你願意積極提升實力,讓自己強大,讓自己活在被命運眷顧的一邊。
‧「這樣很不公平!×××怎能這樣?」你無語問老天。
不要用抱怨耗損你的人生和精神。接受「不公平」是常態,你才能心平氣和地去努力,爭取到更公平的對待。
在人的一生中,我認為唯一公平的就是,我們每個人每天都有二十四小時。
現實走跳,並非越乖越香,黃大米就曾因死守標準而吃虧。
她透過親身經歷,揭露人性的黑白灰,幫你增強「打怪」功力,戳破你對世界不切實際的期待,讓你的玻璃心變得更耐摔。這些故事令你頓悟:所有的打擊都是祝福,困住人的是「觀念」,而不是事情本身。
所謂「命定」是「你的命運由你決定」。
每個轉身,都是生機。
◆◆◆
◎化打擊為祝福的15個紓困方案:
1.成功只有兩步:第一步,和堅持到最後一步。
2.沒有人是不可取代的,但你的能力可以帶著走。
3.面子是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太客氣只會害你錯過好機會。
4.所謂「勇敢」不是不害怕,而是就算恐懼到發抖,也想這樣做。
5.你沒有比較差,你只是欠栽培──栽培自己是一輩子的事情,你不栽培自己,誰來栽培你。
6.你最常對不起的人叫做「自己」,因為你都把別人的感受放在自己的前面。
7.被資遣不代表你找不到工作,而是讓你更懂得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
8.別人的工作永遠不會讓你失望;但別人或許也正在失望他的工作,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9.人生沒有永遠的一帆風順,你所受過的苦,有天都會成為你人生的養分,讓你笑著收成。
10.大部分的愛情都是拿來練習失戀的。唯有不期待天長地久,輕鬆以對,才能走得長久。
11.對自己的感覺負責,不因年紀與社會壓力而妥協,因為你妥協得了一時,卻妥協不了一世。
12.當你無知的時候,就會被恐懼吃掉,因為人在搞不清楚情況時,容易自己嚇自己。
13.對別人而言,你只是待辦事項。但對你而言,你是你生命裡唯一且最棒的主角,請善待自己。
14.不管當初的決定對不對,既然都做了,就要讓它變成對的。
15.夢想的路很辛苦,堅持是唯一的路,堅持的心法就是:「繼續走,賴活著,不小心就抵達了。記得,要永遠賴活著。」
本書特色
◎真誠犀利黃大米:「『你在學校有多乖巧,你到社會就有多受挫!』這是我寫這本書的核心想法。整本書記錄下那些我曾經奉為聖旨的標準,而我也因為死守標準吃了虧、上過當,在深夜哭泣,問天無語!在書裡面,我想幫你重新定義一些詞句,幫你增強打怪的功力,戳破你對世界不切實際的期待,讓你的玻璃心變得更耐摔。」
◎真心無悔黃大米:「身為一個寫作的人,我最重要的責任是讓同樣也受過苦的靈魂,可以透過我的文字得到撫慰。我寫下了我的不容易,讓更多曾經受苦或者正在受苦的粉絲得到力量,知道自己不孤單,明白一切難關都會過去,不用自己嚇自己,不要被恐懼吞噬。活著就能翻盤,活著就能否極泰來。阿米托福。」
◎教你「想轉生,先轉念」:30篇文章,30盞命運光明燈,每一道光都是助你超越關卡的強力跳板。
◎金句讓你「閃閃發功」:每篇文末的「阿米托福」,都是劃重點的關鍵語錄。
◎精采收錄【黃大米的人生相談室】Q&A,收集15個最常見粉絲提問主題,清楚解惑,歡迎來坐。
◎收錄創全台灣超過90萬次超高瀏覽率的:〈你的「生氣」值多少錢?〉一文。
名人推薦
▌侯文詠(作家)◎特別推薦
▌JoJo(「KISS RADIO電台」主持人)、沈雅琪(神老師)(作家/資深教師) 、陳重銘(《上班族的ETF賺錢術:打敗死薪水 提前財務自由》作者)、廖芳潔(三立當家主播)◎大力推薦(依姓名筆劃順序排列)
作者簡介
黃大米
▌第一本書《若你委屈自己,任誰都能刻薄你──小資世代突破盲腸的30個人生亮點》,榮登金石堂年度百大暢銷書排行榜、博客來上半年百大暢銷書排行榜。
▌第二本書《功勞只有你記得,老闆謝過就忘了──化打擊為祝福的30個命運翻轉明燈》,以「每個轉身,都是生機」為主軸,為你、我的生命低谷,點亮那道光。
媒體記者出身並做到主管的黃大米,在複雜的電視圈翻滾多年,看盡光怪陸離,轉業至人力銀行,更深入萬般職場怪現象。關於職涯、夢想和感情的追逐,她為讀者提供跳脫了一般框架的思考觀點及實現角度,並提供實際做法和建言。
讀她的文字像在跟好朋友聊天,感覺親切、可愛又自然,拍拍你的肩,給你打氣:「人生常常都是無心插柳柳橙汁,再難的問題,時間都會解決。」
但也不時像麻吉一樣,一針見血地說實話戳戳你:「你最常對不起的人,是自己吧。」
曾任非凡電視台採訪中心副主任、東森及TVBS電視台記者、yes123求職網編輯總監。活躍於商業周刊、風傳媒、今周刊、東森新聞雲等各大網站,擔任專欄作家。
〈你的「生氣」值多少錢?〉一文,創下全台灣超過九十萬次的超高瀏覽率,並收入《功勞只有你記得,老闆謝過就忘了》書中。
大米跋
那些不容易……
距離我上一本書,已經兩年多了。第一本書暢銷後,我天真又欣喜地想要乘勝追擊,卻被生活的巨變,輾壓到無能為力。這些變化好好壞壞都有,但好好寫稿突然變得很難,造成出版日期不斷地延後。
這段日子,我最深的感觸是「禍福相依」。第一篇網路文章受歡迎後,我迎來網友的攻擊。第一本書銷售開紅盤後,我得到主管酸言、好友斷交:「你書賣這樣好,你現在不一樣了,不上班也有錢了。」「我不管,你要想辦法把我的書賣得跟你的一樣好。」「我找不到出版社願意幫我出書,你居然還可以挑。」「你必須在『大米』和公司的職位中,做出選擇。你造成我管理上的困難。」「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太紅了。」
我選擇拋下公司職位,選了「黃大米」。
工作再找就好,「黃大米」是我的小孩,我會如同每個有責任感的媽媽一樣,不會丟下剛滿一歲、稍會站立的孩子。「黃大米」的生與死在我一念之間,我要她好好長大,好好活下去。
這些風風雨雨,讓我心靈無法寧靜。我意識到我的讀者或許也正面臨職場上被打壓、被逼退、被好友背叛的種種險境,我身為一個寫作的人,我最重要的責任不是炫耀自己多高大上,日子過多爽,而是讓同樣也受過苦的靈魂,可以透過我的文字得到撫慰。
那段日子,我日日夜夜在粉絲團寫下我的痛苦,讓粉絲們更懂得職場的運行道理。在波濤洶湧的情緒下,我寫下我的不容易,讓更多曾經受苦或者正在受苦的粉絲得到力量,知道自己不孤單,明白一切難關都會過去,不用自己嚇自己,不要被恐懼吞噬。
活著就能翻盤,活著就能否極泰來。
我們都知道不論多強大的颱風,都會有遠離的一天。生命無法四季如春,但總能盼到陽光燦爛時。我現在很好。因為有你們的支持,不夠完美的我,更有勇氣用最真實的樣貌活著。
未來,我的人生依舊會喜悲交織,我會繼續在粉絲團寫下我的悲傷與快樂,用真誠的文字與你們共度每一天。
也希望當你閱讀完這本書,或者日後再次翻閱這本書時,能給你新的啟發,讓你的人生看到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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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傑克‧紀伯特(Jack Gilbert)(翻譯:陳育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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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處搜尋妻子的頭髮
兩個月間從排水管、吸塵器
冰箱底部和衣櫃裡的
衣服上找到幾根
然後幾位日本婦人來訪
我就停了,因為再也分不出
哪些是她的。過了一年
在替美智子種的酪梨換盆時,我發現
一根又長又黑的頭髮糾纏在泥裡
名人推薦
廖偉棠專文推薦
罕見的世紀末詩歌,率直且具有驚人美感。紀伯特能與二十世紀初現代主義大師們並立,原因之一是:面對巨擘,他毫不畏縮。——法蘭克‧藍曲佳(1940-)杜克大學教授/文評家
他走進一個深入內在,不安全的地方,從那緊繃而寂靜莫名之處,他帶回一些野性而悲憫的詩。紀伯特是一稀有物種,一位重要詩人;他不但教我們如何活,更教我們如何有創意地不虛擲一生。——詹姆士‧狄奇(1923-1997)國家桂冠詩人/小說家
沉默或許是他義無反顧的人生態度,但沉默底下,是他與自我對峙時無畏的堅持,是他在生命變化中的反思與爭辯,是他活潑躍動的詩心。這些對峙,反思與爭辯,在這書寫歷時十年的《烈火》中以詩的形態,披肝瀝膽地呈現著。──陳育虹,節錄譯序〈真我〉
作者簡介
傑克‧紀伯特(1925-2012)
生於美國賓州匹茲堡市。1962年以《危機觀點》獲耶魯青年詩人獎。1984年自印限量詩冊《可汗島》收錄輓歌九首,同年以詩集《石頭城》獲史坦利庫尼茲詩獎,並入圍普立茲文學獎。1994年《烈火》獲得藍能文學獎。2005年《拒絕天堂》獲美國國家書評人獎。2010年出版《主要是舞蹈》。2012年以《紀伯特詩全集》再度入圍普立茲文學獎。詩人亦曾獲古根漢研究獎金及國家藝術獎助金。
譯者簡介
陳育虹
文藻外語學院英文系畢,生於台灣高雄市。寄旅加拿大多年後,現定居台北。出版詩集《閃神》(洪範2016)、《之間》(洪範2011)、《魅》(寶瓶2007)、《索隱》(寶瓶2004)等七本;散文《2010日記/365°斜角》(爾雅2011);譯作:凱洛‧安‧達菲詩集《癡迷Rapture》(寶瓶2010)、瑪格麗特‧艾特伍詩選《吞火Eating Fire: Selected Poetry 1965-1995》(寶瓶2015)等。2011年於日本思潮社出版日譯詩集《我告訴過你》。2004年獲《台灣詩選》【年度詩獎】。2007年獲中國文藝協會【文藝獎章】。2008年入選九歌台灣文學三十年菁英選《新詩30家》。2017年獲【聯合報文學大獎】。
推薦序
烈火中並存的天使與魔鬼
詩是一種經驗的熔煉,對自我對世界皆如是。陶淵明和杜甫率領的入世詩學,自經驗而入,到超驗而出,把平凡人的生活奪胎換骨,帶到存在之可能性的彼岸中,這一妙招,意外地在二十世紀中以降的美國當代詩得到呼應。
我們可以在威廉‧卡洛斯‧威廉斯那裡看到對塵世微事的最大尊重,可以在艾倫‧金斯堡那裡看到對亂世的酣暢投身,可以在紐約派詩人那裡看到城市如何繼卡爾‧桑德堡之後,以更自由的身段成為主角,可以在自白派那裡看到對自己幽暗面的裸裎而得以進入人性的深淵。
在這些豐盛的創造上面,二十世紀後半葉的美國詩人有了更多進入詩與現實的法門。當然這一方面造就不少學院派詩人,或者稱之為大學寫作班詩人,他們熟練地使用場景營造、小敘事結構、克制的結尾昇華等技巧,製作出一批批面目相似的人生小感悟詩歌,不少也流行過,但最終要從這批詩人中脫穎而出的,必須有極其疼痛的人生經驗和語言冒險才可以。
傑克‧紀伯特就是其中最突出的一位,並且以中年作品《烈火》一躍進入大師的行列。這部作品滿足了以上兩個突變的要求,一是人生疼痛,詩人的妻子野上美智子之死好像使他自己也死亡一次然後重生;二是隨之而來的詩之語言進入沉著痛快、從心所欲的階段,不忘法度卻處處衝逸出法度,短詩尤其奇崛,語盡處驟然而止——彷彿人生本身。
與亡妻書向來是詩歌最深情,也是最沉重的,古有元稹〈遣悲懷〉組詩、納蘭性德〈金縷曲〉等悼亡詞,今有日本高村光太郎《智惠子抄》、英國泰特‧休斯《生日信札》,均是風格各異的經典。傑克‧紀伯特更接近泰特‧休斯,雖然他沒有一個自殺的詩人妻子,也沒有背上負心惡名,他卻從旁人眼裡也許穩定溫柔的婚姻生活中窺伺命運之凶險,不憚之而言說之,得以認識兩人的命運。
人世固難,努力啟齒——這是我對他最大的認同。愛、婚姻,固然是甜蜜的囚籠,但如何可以徒然站在一旁旁觀?這是詩集名為「烈火」的玄機所在,西方基督教傳統中,烈火與地獄有關,與女巫、異教徒、叛教者以至聖徒、殉道者等等的受難都有關。詩人把自己、自己與美智子的生活、美智子死後的世界均推進這抽象的烈火裡,接受其熔煉,也接受火舌之舔舐,彷彿當中另有安慰。
展示這一矛盾的詩,最典型的是這首〈贈馬〉:
他住在不毛之地,死氣沉沉的四鄰
無足輕重的國家,從來沒住址
但魔鬼還是找到他,殺了他太太
毀了他的婚姻。他在各處出書
愈寫愈俗,愈順,愈廢
魔鬼帶給他朋友的消息,一個個垮了
病了或沒道理的憂鬱;給他看
老電影的美女相片,十六呎高的
美女臉頰發光望著男孩
在黑暗裡漸漸成熟;給他看
美女近照,說她們如何歲月不侵
活得多起勁;然後魔鬼把一切
統統收回。魔鬼的目的就是用收回一切
來傷害來拖垮我們,讓我們明白一切
美好的都會逐漸萎縮變形
但魔鬼也讓我們在帕瑞齊亞山上
吃烤羊,讓我們迷迷糊糊
跌了生平第一跤,居然就跌進帕拉迪歐
月光下的建築。也許因為不夠專業
我想,也許因為這些女人或這些
全心體會女人的男人,這魔鬼
還是不情不願地愛著我們;因為我們
從樹和火車引擎得到領悟,在炎熱的
七月午後嗅著野草,提升了自己
讀畢全詩,我恍然大悟,也許他才是那位可愛的魔鬼,不但對人生,即便對於詩的讀者,也是殘酷又有愛。他的詩固然有自白詩那種極其私人體驗的一面,但又有面向公共經驗——也就是所謂「都是可憐的人間」(周作人與魯迅絕交書)的一面,讓我們在語言的火刑中驚心動魄之餘,竟然也像卡夫卡一樣,「用一隻手撥開籠罩著你命運的絕望,同時,用另一隻手草草記下你在廢墟中看到的一切」成為「在你的有生之年,你已經死了,但你卻是真正的獲救者」中的一員。
當然,經驗之歌,能保留多少天真?這是這種經驗的誠摯程度的保證。像傑克‧紀伯特這種美國中產階級出身的標準詩人,本來很難期待其天真和迷狂,然而難得的是他在對語言的咀嚼中漸漸回復一個天真者的任性。也許這是美智子之死留給他的禮物:「孤獨」所致。君子慎獨,在這裡不是謹慎的意思,而是審慎地在孤獨中檢視自己的意思,檢視之後不變得勢利刻薄,反而放開率然,這就是天真之力。
魔鬼本來就是天使所變成的,天真的經驗魔鬼,在始作俑者密爾頓《失樂園》和威廉‧布萊克《天真與經驗之歌》我們都有所領教其魅力。在這樣一種強大的父輩陰影下,傑克‧紀伯特採用了各種方法開拓自己的詩歌疆土,其中之一就是《失樂園》那樣的故事新編。他對但丁和奧菲斯的故事新編極有意義,〈但丁跳舞——給吉安娜‧季曼悌〉、〈尋找尤莉迪希〉和〈夜之歌,晝之歌〉這三首傑作,涉及詩人往往同時兼有失愛者的雙重身分,這身分在古今千年的跨度中的轉移與不變的痛苦,傑克‧紀伯特舉重若輕,竟然處理得叫人莞爾,莞爾又垂淚。
失去貝德麗采的但丁、失去尤莉迪希的奧菲斯,都有失去美智子的傑克‧紀伯特的自況在,女性引領詩人上升也引領他回首凝視地獄,就在這一刻,他才真正成為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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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價 $25.00你幹嘛堅持讓自己變得好玩又有趣?
收錄第九屆林榮三文學獎得獎作品<兩棲作戰太空鼠 >!
收錄駱以軍九千字導讀<小說家與小說家的大賣場>!
本書集結了8篇創造力爆炸的現代故事,每一篇都在變換姿勢,以訴說荒謬與現實。新生代作家李奕樵的出現,象徵舊寫作世代的揭頁,一種新風格的現身。他窮究事物規律,把玩世界的各種可能性;聰明、多元素交融的寫作,驚人的想像力與創造力,讓他的小說自成一格,讓每一篇小說都是謎題、是生命困境,更是遊戲!
在李奕樵以前,我們無從想像這樣的小說,這樣的世界:
他是軍營裡的新兵,作為學長惡作劇的人肉刑具在夜裡爬上其他學弟的床;
他早在出世以前即被預言為女,為了讓預言靈驗,他成為了他的孿生姐妹;
他被要求重建已逝失語男人的夢境,而他知道執行這項任務的要訣,是先讓自己成為這個男人;
在被遊戲忘記以前,他是唯一的玩家……
本書特色
◎以遊戲概念貫穿全書。
◎林榮三文學獎得獎作品<兩棲作戰太空鼠>為回應洪仲丘事件之作。
◎「這樣的一個天才小說集的出現,給台灣的小說什麼樣的啟示:我們不僅不是跑得太遠,反而是跑得不夠遠!」——駱以軍
名人推薦
朱宥勳、黃麗群、駱以軍熱辣辣專文推薦!(依姓氏筆劃順序排列)
「我相信李奕樵將會是個『大的小說家』,他不是依賴抒情天賦,魔幻技藝,怪奇家族史進場小說的隧道,而帶有一種讓我想流眼淚的,柏格曼式的,杜思妥也夫斯基式的,惡與愛的嚴肅思辯。 」——駱以軍
「如果李奕樵也是一顆堅果,我會說,敲開來,那裡面應該會存著一種小說家式的好奇心。他想把所有規律拆開來,看看能不能親手組成另外一種規律。有多少規律的組合,就有多少種世界的可能性。」——朱宥勳
「《遊戲自黑暗》鋒刃揮更遠更發力,指向一個更容易揮劍落空也更野心的場所。對我而言,這不只是一場策馬入林,也是島國年輕寫作者在各種命定綁縛中奮壯的一次縱躍。」——黃麗群
作者簡介
李奕樵
一九八七年生。台北人。
曾獲林榮三文學獎小說獎二獎。作品曾入選《一〇二年小說選》(九歌)。
跋
奮壯的縱躍
黃麗群
我是從〈兩棲作戰太空鼠〉認識奕樵的寫作,在這篇小說中,他手揮五弦,目送飛鴻,展現切割現實肉體不見血的上乘刀功。不過《遊戲自黑暗》又一反前情,他將鋒刃揮更遠更發力,指向一個更容易揮劍落空也更野心的場所。對我而言,這不只是一場策馬入林,也是島國年輕寫作者在各種命定綁縛中奮壯的一次縱躍。
好奇心激活一隻小說家
朱宥勳
有的人,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喜歡寫小說。
比如李奕樵。
李奕樵喜歡有趣的東西,喜歡厲害的東西,喜歡任何實際上跟表面上看起來不一樣的東西。大概是因為這樣,我們相識十年以來,他的身分和興趣一直在疊加。最早我知道他念數學系,正在詩社活動,對吉他欣賞也很有水準。過幾年他突然自學寫程式,最後還成為資訊工程師。他喜歡看電競,自己也非常認真地練過《星海爭霸》,APM最快好像可以接近三百——那是「每分鐘所下的指令數」的意思,我第一次看他打電動的時候,覺得他是用一種愛撫的手勢在鍵盤上彈鋼琴。後來他還把我一起拉入坑,成為我玩《星海爭霸2》的教練,只是我的APM始終只有他的三分之一不到。這些興趣有時候還會混雜繁衍,比如他寫了一支爬蟲程式,用一套自己設定的參數,搜出了Steam上面最好的一百個遊戲,因而轟動了PTT的遊戲相關版面。
最近的新興趣似乎是刀。曾有人目擊他坐在公園裡,順手撿起樹枝,從口袋裡摸出刀來把枝椏一一削平。我問他,你買那麼好的刀,不擔心在這麼粗的地方傷到刀刃嗎?
「如果是夠好的刀,不應該會因為削樹枝而傷到。」
他淡淡說。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如果會因為這樣就傷到,那把刀也沒什麼好珍惜的。 因此,要跟李奕樵聊起來,說難不難、說簡單不簡單,就是你至少要懂一件跟別人說起來,自己的眼睛會放光的事。所以有段時間,我們會連續聊好幾個小時:他跟我講電競;我跟他講棒球。過一陣子話題可能又會變,因為他會帶我去他研究了好一陣子的拉麵店,而我只好拿出為了寫小說而搜集的軍事資料跟他交換。我們大概都不是很懂對方在說什麼,不過這樣很好,我們都可以聽到彼此這段時間遭遇的有趣、厲害、實際上跟表面上看起來不一樣的東西,像是小學生帶玩具去學校炫耀一樣。
但我沒有問過他為什麼一直喜歡小說,小說夠有趣嗎?即便我是寫小說的,老實講,我也對小說還沒那麼有信心。我們已經不是白先勇那個天真年代的人了,甚至也比朱天心小好幾輪了,什麼「文學是大寫的」這種話是很難昧著良心說出口的,因為我們知道這個世界上的才華分配,並沒有獨厚文學人。面對了不起的遊戲設計師、電競選手、刀匠和壽司師傅的時候,你會很清楚自己必須非常非常努力,才能讓你戮力從事的東西,勉強及得上「無須羞愧」的水準。
然而李奕樵就是繼續讀、繼續寫了。一直以來,他都是我在小說品味上最信任的朋友之一,我大多數作品在出版前都有請他讀過。他的小說也越寫越好,是那種會讓身旁所有對文學有點感覺的朋友,都會同聲譴責「你到底什麼時候要出書」的好。一年多前,我在自己的直播節目裡逐行分析本書的第一篇〈兩棲作戰太空鼠〉,四千多人次的聽眾反應十分熱烈,不少人追問:這是誰?他的書哪裡可以找得到?
現在可以找到啦,就是這本《遊戲自黑暗》。
當我讀完這整本小說集,而不是像以前那樣零散閱讀單篇之後,我好像覺得自己找到答案了。如果說李奕樵這個人有什麼核心的話,大概就是一種「窮究事物規律」的好奇心吧。對他而言,這個世界充滿了各式各樣的新鮮事物,初識這些事物的時候,它們總是能展現出最有力量、看似非常奧祕難解的一面。但是,不管面對什麼,他總是具有一種hacking的精神,想要破解那底下流動的程式碼。
但他也不是一個單純的理性主義者,不會傻到認為只要具有分析性的知識,就能真正理解事物的核心。他的好奇心更像是在敲開堅果:不管是怎樣神祕複雜的事物,先窮盡理性的工具去描述、掌握之後,才能剝除外殼,看到最精華的內核。窮究事物的規律是為了篩掉規律,這才使得我們感受到的震撼是真正的震撼,我們看到的神祕真正揭示了它的深度,而不僅僅是資訊不對等的愚人讚嘆。
親眼敲開堅果之後,就能看見〈Shell〉的敘事者看見的極限之景,而且還是借來的:「我的手這輩子大概就只能到這個程度了,我的心智也是,但是也許我還能擁有阿勳的眼睛。」
而最終極的好奇心,大概就是「人是怎麼回事」吧?
因此,這本書裡的每個篇章,似乎都可以理解為「對人類這種東西」的好奇心衍伸出來的hacking展演。〈兩棲作戰太空鼠〉的程序性語調、〈Shell〉裡的Shell和穿插其中的「被改動過的遊戲參數」、〈另一個男人的夢境重建工程〉敘事者對於另兩個人類心靈的逼近,都可作如是觀,那都是對某種規律的破解。而最後設、最純粹的規律,當然就是語言了,所以即便是〈無君無父的城邦〉裡的親人早已無法言語,仍有「妳的內臟終於也掮負起表述的任務」的句子。而整本書最重要的一篇小說〈遊戲自黑暗〉,甚至重新發明了語言:「語言是為了溝通。溝通是為了規則。而規則是為了我。」我們如何去用文字去固定一個還沒有發明任何文字的曖昧空間?在這樣後設到不可再後設的提問下,這篇小說就以最簡單的形式碰觸了最困難的問題。而一切的探索到了最後,就來到了〈神與神的大賣場〉,由人到神,這是混雜著自嘲的自信;如果讀者讀到最後這篇,記憶還夠強韌的話,會記得這本書第一篇小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從一個(卑賤的)神一般的視角,對更低層次的存在物發出的命令。
如果李奕樵也是一顆堅果,我會說,敲開來,那裡面應該會存著一種小說家式的好奇心。他想把所有規律拆開來,看看能不能親手組成另外一種規律。有多少規律的組合,就有多少種世界的可能性。在這裡,「親手」是最重要的關鍵字。在這個意義下,亞里斯多德是對的:在他的知識分類系統裡,文學不是當代人刻板印象裡那種抽象性的、精神性的東西;而是一種必須動手去做的,實作性的知識。
幸好,人類似乎還算有趣。還能引發李奕樵的好奇心,讓他有用小說來擺弄一番的興致。於是好奇心就這麼激活了一隻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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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寵愛,或旋即分開
生活是凌晨孤身
一顆牙疼著
時間的罪室內,我們都是生活的現行犯……
凌厲從屬於慾望,傷疚故備感荒涼。
譬若人是一道黑梯,通往無間無盡自我地獄的僻室入口。人居於室,可能汲汲逡走,或者凝然佇立,兩者都無能規避一座曲折繁複的迷宮、偶然閃現的神靈的晦影、荒美的末世絕境──
譬若如此,而你竟仍甘願篤信,這世界早已先驗地把一眈眈炯視的神祇備妥了,予你……
則祂將寄生於你生活的倒影,同時許諾你創口與平靜。
祂是你的「婀薄神」。
本書特色
★收錄崔舜華的攝影作品,以彩頁方式呈現,充滿詩人在詩句之外,獨特又迷人的味道。
★詩集獲國藝會出版補助。
作者簡介
崔舜華
有詩集《波麗露》、《你是我背上最明亮的廢墟》(寶瓶文化)兩種;與蔡琳森合譯艾倫‧金斯堡詩集《嚎叫》(Howl and Other Poems)(木馬文化)。
【預購】叫我自己親愛的:瑞蒙·卡佛談寫作◎瑞蒙·卡佛(翻譯:余國芳)
平常價 $22.00美國最偉大的短篇小說家瑞蒙‧卡佛
寫給未來創作者的傳世之書!
33篇從未發表之作,繁體中文版首度問世。
專文導讀◎陳榮彬(臺大翻譯學程兼任助理教授)
「如果作家不能心口如一的寫出內心想法,拜託,快點轉行。」──瑞蒙.卡佛
為何卡佛從不寫長篇小說?
誰是將卡佛領進文學窄門的導師?
誰是他寫作生涯中最重要的推手?
卡佛心目中的好作品,標準為何?
卡佛給年輕寫作者的建言有哪些?
卡佛出身寒微,十九歲即奉子成婚。接下來的數十年人生裡,他為了一家四口的生計奔忙,屢屢跌入困境,乃至最終亦步上父親後塵,成了酗酒之徒。然而,即便在最困頓時,卡佛對文學的熱愛仍堅持不變,他從二十歲起開始寫作,接下來的二十年,寫作成了他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出口。1983年,他獲得「米德瑞暨哈洛.史特勞斯生活年金獎」,才從經濟窘境中徹底解脫,五年後便因病過世,然而他在短篇小說所奠定的地位,至今無人能出其右。
本書收錄33篇從未正式發表過的散文隨筆與書評,隱含了卡佛對好作品的準則與期待,不僅讓讀者首次有機會一窺卡佛的生平、經歷,甚至內心世界,更是開啟寫作之路的叩門磚。
書籍重點
★ 寫作大師卡佛33篇散文集結,繁體中譯本首次面世。
★ 卡佛被譽為自海明威以降,最具影響力的美國小說家。
★ 村上春樹將卡佛推崇為其寫作上的啟蒙導師,他曾說:「我的寫作,多數來自瑞蒙.卡佛的啟發。」
★《倫敦時報》評譽卡佛為「美國的契訶夫」。
作者簡介
瑞蒙.卡佛
Raymond Carver,1938-1988
美國短篇小說家,詩人。
被譽為自海明威以降,最具有影響力的美國短篇小說家。
《倫敦時報》推崇他是「美國的契訶夫」。
1938年出生於俄勒崗州,19歲高中畢業後即奉子成婚。為了維生,他曾做過鋸木工人、門房、送貨員、圖書館助理,曾四度酒精中毒入院。前半生貧困潦倒,但始終懷抱著作家夢,堅持創作。
他的寫作功力是苦學而來,直至四十歲,即70年代後期,才逐漸在文壇嶄露峰頭,並於1983年獲米爾德瑞─哈洛斯特勞斯生活年金獎;1985年獲《詩歌》雜誌萊文森獎;1988年被提名為美國藝術文學院院士,並獲哈特福德大學榮譽文學博士學位,同時獲布蘭德斯小說獎。然而,卡佛享受成名的滋味並無太久,五十歲即因肺癌過世。他所留下的作品並不多,主要有《能不能請你安靜點?》、《大教堂》、《新手》、《需要我的時候給個電話》、《憤怒的季節》等短篇小說集和詩集。作品亦被改編成《銀色.性.男女》等電影。
譯者簡介
余國芳
中興大學合作學系畢業,曾任出版社主編,目前是自由譯者,有《大魚老爸》、《在地圖結束的地方》、《爆醒惡夢的第一聲號角》、《屠夫男孩》、《冥王星早餐》、《慾望的盛宴》、《輝丁頓傳奇》、《外出偷馬》、《能不能請你安靜點?》、《大教堂》、《新手》、《需要我的時候給個電話》等超過四十部文學與非文學譯作。
導讀
一個平凡真誠的「說故事的人」
陳榮彬(臺大翻譯碩士學程兼任助理教授)
「任何人的生平若能夠真誠地被述說出來,都可以成一本小說。」——引自海明威《死在午後》(Death in the Afternoon)
【為小人物說話】
一九九三年,好萊塢大導演羅勃.阿特曼(Robert Altman,已於二○○六年去世)拍了一部叫做 Short Cuts 的電影,雖然莫名其妙地被台灣片商翻譯成《銀色.性.男女》(可以看到小勞勃.道尼成為「鋼鐵人」之前的青澀模樣!),但從原文不難了解那是一部由許多故事湊起來的電影,而且阿特曼的故事就是取材自當代美國短篇小說名家瑞蒙.卡佛。隔年,時報出版社翻譯出了阿特曼為這電影編的一本卡佛故事集,書名還是叫做 Short Cuts ,中譯本受電影影響,取名為《浮世男女》(已絕版)。把這本故事集中譯本翻開一看,我就手不釋卷了,內心納悶卡佛為什麼可以把那些小人物寫得那麼絕?無論是〈鄰居〉裡面那一對幫鄰居照顧房子的無趣夫妻,或是〈他們不是妳的丈夫〉裡面失業的魯蛇丈夫,還有〈告訴那些娘兒們我們去了〉那兩個一起犯下性暴力重罪的好朋友,都被寫得如此真實。我想,描寫平凡的人生,也是一種本事吧?而且最重要的理由,應該是他自己也經歷過,且看他在本書的〈火〉裡面細數自己做過哪些瑣碎的零工:「在鋸木廠待過,也當過大樓管理員,送貨員,在加油站打工,在庫房打掃……只要說得出的,我都幹過。有一年夏天,在加州的阿克塔 —— 這是千真萬確的—— 我為了養家活口,白天的時間都在採鬱金香;晚上在餐館打烊之後,我還到一間得來速餐廳做內勤和清理停車場的工作。有一次我甚至考慮應徵收帳員……」。卡佛在這本書裡面,雖然並不是很有系統的,但多少也交代出自己的生平與他短篇小說書寫之關係,值得我們細細體會。
【爛酒鬼卡佛】
卡佛大約在不到三十歲就染上了酒癮,據說他到愛荷華大學的愛荷華作家工作坊(Iowa Writers' Workshop;有趣的是,此時台灣小說家白先勇也在這裡求學,他們曾在校園裡擦肩而過嗎?)講學時,喝酒比寫東西的時間還多。卡佛所寫的以酗酒為主題的故事,或許因為他自己也曾是酒鬼,寫來特別真摯,就寫實與抒情而言都屬上乘之作。例如,《需要我的時候給個電話》裡面的〈柴火〉("Kindling"; 這篇作品在他去世十一年後才於一九九九年被《君子》[Esquire]雜誌刊登出來,於隔年幫他奪得第六座歐亨利短篇小說獎),還有《大教堂》裡〈謝夫的房子〉("Chef's House")與〈我在這裡打電話〉("Where I'm Calling from"),都是以爛酒鬼為主角。特別是〈我在這裡打電話〉這一篇以戒酒中心為場景的故事精確地描繪了酒精中毒者酒癮發作的過程,輕則身體不自主顫抖,重則倒地後全身抽搐,非常寫實,更有趣的是中心裡那些酒鬼之間具有一種界於獄友與朋友之間的微妙關係——沒有像卡佛一樣住過戒酒中心,誰寫得出這種故事?在這本書裡面也是,讀者會覺得他動不動就提起自己是個爛酒鬼的往事,例如〈父親的一生〉講他的酒鬼老爸,也講他自己酗酒的往事。比較特別的是〈友誼〉:他藉由一張照片懷念自己的兩個作家朋友(理查.福特[Richard Ford]和托比亞斯.沃爾夫[Tobias Wolff]),而且提及他們是他在一九七七年戒酒不久之後認識的朋友,讓他特別珍惜,理由或許就是他在酗酒與戒酒時曾經失去過太多朋友。
【卡佛論小說書寫】
在美國文壇,儘管卡佛不喜歡,但他向來被視為所謂「極簡主義」(Minimalism)的代表人物之一。(在本書的〈關於當代小說〉裡,他曾說所謂「極簡主義」與「極繁主義」的爭論,還不夠讓人厭煩嗎?)但到底什麼是「極簡主義」?本書的〈談寫作〉或許是解答這問題的最重要憑據:簡單來講,首先就是能把自己的見解「信達雅的訴諸文字」("give artistic expression")。他還引用美國詩人龐德的話:「敘事的基本精確度是寫作第一也是『唯一』的道德」。其次是不用「招式」(trick)或「噱頭」(gimmick),只有想要遮遮掩掩的人才會用那種東西。他對所謂「實驗性」的作品可謂深惡痛絕,如果是純屬跟風而非創新的「實驗性」,就是一張「愚蠢或模仿的證照」,也是一張「存心霸凌讀者、疏離讀者的證照」。還有,卡佛對於細節甚是看重,他一方面引用蘇聯作家伊薩克.巴別爾(Isaac Babel)的話,「沒有一件利器能比一個位置得當的句號更具殺傷力」,另一方面到了〈談修改〉一文也提醒大家修改有多重要。如此看來,所謂「極簡」其實只是結果(文字成品)簡單,過程卻有許多必要原則需堅守。對這方面有興趣的讀者,另外還可以參考〈星星導航〉、〈所有跟我相關的〉與〈有前因和後果的小說〉,〈關於當代小說〉裡面他也討論了美國短篇小說蓬勃發展的現象。順帶一提,知名美國文學期刊《巴黎評論》(The Paris Review)「小說藝術系列」(the art of fiction)的第七十六號,就是該社於一九八一到八二年之間多次與卡佛的訪談結果,其中關於小說藝術的各個面向都談得很細,頗有參考價值。
【誰影響卡佛最深?】
在〈火〉裡面,卡佛論及對他寫作生涯影響最大的人,首推他的女兒與兒子:他堅持這並非虛言,畢竟就是因為必須帶小孩他才會選擇以短篇故事為創作文類,避開需要長時間專心的長篇小說。但如果真的談到「文學影響」,除了這本書裡面屢屢提及的俄國短篇故事作家契訶夫(Chekhov)之外,應該首推他的老師約翰.加德納(John Gardner)。加德納的名氣當然不及他的學生卡佛那麼響亮,但是加德納在加州契科市州立大學(Chico State University)任教時,非常照顧卡佛這個只小他五歲的學生(卡佛年紀輕輕就結了婚,大學讀到二十五歲才畢業),我想最重要的是卡佛透過他學會了「小說家的思維方式」(比方說上述對於文字精確性的要求,加德納的「龜毛」絕對不輸卡佛)。加德納於一九八二年九月十四日因為騎哈雷機車發生交通意外而去世,享年僅僅四十九歲,卡佛負責把他留下來的遺稿整理出版,就是《大師的小說強迫症》(On Becoming a Novelist)一書:這本書裡面的〈約翰.加德納:作家老師〉其實就是《大師的小說強迫症》的序言,裡面提及與加德納討論作品的往事,還有加德納體諒他沒地方創作,甚至把自己的研究室借給他,師生之間的情誼深厚表露無遺。
另一位在本書出現頻率最高的作家,則是海明威。卡佛曾經在上述《巴黎評論》的訪談中坦承自己受到海明威許多早期故事的影響,例如〈雨中的貓〉、〈士兵之家〉與〈大雙心河〉等等(這幾篇都是海明威第一本故事集《我們的時代》[In Our Time]裡的作品)。至於在本書〈成年,崩潰〉一文中(這是他為海明威的兩本傳記寫的書評,刊登在《紐約時報書評》[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上),卡佛更是表示自己因為看到報上誤傳的海明威死訊才初次決定要當個作家,還認為海明威的作品是如此「清澈、明朗、純粹;彷彿有一種貼身的交流,當你的手指在翻動書頁的時候,當你的眼睛在接收那些文字的時候,你的腦子自然的開始想像,開始體會文句中的意象」。另外我想提醒讀者的是,海明威的創作強調「電報體」與「冰山理論」,兩者的文字表現都必須建立在簡單精確的基礎上,這與卡佛的「極簡主義」不能說沒有相通之處。
【卡佛的天使:女詩人黛絲】
卡佛雖然是因為長年抽菸而於五十歲就因肺癌病逝,但在他快要四十歲那幾年酗酒已經到了常常喝得失去意識的地步,他也發現自己如果不改變人生,很快就會喝到把老命丟掉,於是在一九七七年他三十九歲時把酒戒掉,之後便認識了他的新任繆思女神,女詩人黛絲.蓋拉格(Tess Gallagher),一九七九年兩人開始同居,到一九八二年他就與元配瑪莉安.柏克(Maryann Burk)離婚。可惜的是,卡佛於一九八八年跟蓋拉格結婚才六個禮拜就與世長辭了。在這本書裡,卡佛除了暢談他與黛絲共同創作那一本以杜斯妥也夫斯基(Dostoevsky)為主角的劇本,也提及他寫詩作〈致黛絲〉時的心情:對於黛絲能夠走進他的生命(他們倆是在一個寫作研討會上相識的),他說他充滿感激,也希望那首詩可以感動她,感動讀者。黛絲不僅非常了解卡佛與他的作品(卡佛說,他的作品出版前都會先給她看過﹚,他們倆在他戒酒五個月後相識,也許是他從此再也沒有染上酒癮的主要原因。而且更重要的是,在卡佛去世將近三十年的今天,高齡七十二歲的黛絲仍然守護著卡佛留下來的文學遺產,無論他生前或死後,黛絲都是他的守護天使。
【瑞蒙.卡佛年表】(一九三八―一九八八年)
一九五七年: 年僅十九就與十六歲的原配瑪莉安.柏克結婚,女兒和兒子在兩年內相繼出生。
一九五九年:進入加州契科市州立大學就讀,修了約翰.加德納的寫作課。
一九六一年:短篇故事〈憤怒的季節〉("The Furious Seasons")被刊登在契科市州立大學出版的文學雜誌上,是他第一篇被出版的故事。
一九六三年:二十五歲,從加州洪堡大學(Humboldt University)畢業。獲得獎學金,前往愛荷華大學作家工作坊攻讀碩士學位,但最後並未畢業。
一九六七年:卡佛夫婦宣告破產,父親於同一年六月去世。七月,卡佛獲得生平第一份白領工作,擔任科學教科書編輯。
一九六八年:他的第一本書於春天出版,是詩集《鄰近克拉瑪斯》(Near Klamath)。
一九七○年:瑪莉安.柏克從加州聖荷西大學畢業,已經二十九歲。
一九七一年:短篇故事〈鄰居〉("Neighbours")獲得《君子》雜誌文學編輯戈登.里許(Gordon Lish)的認可,刊登了出來。這是他第一篇刊登在《君子》雜誌上的故事,之後也有許多作品出現在上面,包括本書的〈父親的一生〉(一九八四年九月號)。
一九七二年:《君子》雜誌刊登了他的故事〈這是什麼?〉("What Is It?";後來改名為〈真的跑了那麼多里程嗎?〉["Are These Actual Miles"])。〈這是什麼?〉於這一年幫他初次獲得短篇小說歐.亨利獎。
一九七三年: 前往愛荷華大學作家工作坊講學,認識了小說家約翰.契佛(John Cheever)。
一九七四年:瑪莉安.柏克進入加州大學聖塔芭芭拉分校英語系博士班就讀。酗酒問題嚴重,二度聲請破產。
一九七六年:第一本故事集《能不能請你安靜點》(Will You Please Be Quiet, Please? )問世,入圍美國國家圖書獎(National Book Award)決選。從這一年十月起開始住進戒酒中心,到隔年一月間四度進出。
一九七七年:六月二日開始戒酒,十一月在德州達拉斯市的一場寫作研討會上認識黛絲。他也是在這個會議上認識小說家理查.福特(Richard Ford)。
一九七九年:開始與黛絲同居,卡佛獲聘為紐約雪城大學英語教授,為了持續寫作而延緩一年上任。
一九八○年:卡佛開始在雪城大學教書,黛絲也在該校找到工作,兩人在雪城購屋定居。
一九八一年:第二本故事集《當我們談論愛情》(What We Talk about When We Talk about Love)問世。〈謝夫的房子〉("Chef's House")被《紐約客》雜誌刊登出來,是《紐約客》初次接受他的故事,之後常有故事在該雜誌裡問世。
一九八二年:結束與妻子長達四年的分居狀態,正式在十月離婚,與黛絲一起創作劇本《杜斯妥也夫斯基》。
一九八七年:第三本故事集《大教堂》(Cathedral)問世。《紐約客》刊出他生前最後一篇故事,是以契柯夫為主角的〈難違使命〉("Errand"),這故事為他奪得生前最後一次歐.亨利獎(第五度獲獎)。與黛絲同遊歐洲,去了巴黎、蘇黎世、羅馬與米蘭等地方。十月,因為肺癌而進行左肺葉切除手術。
一九八八年:癌症於三月復發,癌細胞已轉移到腦部,四、五月間前往西雅圖進行放射線治療。五月,故事集《我打電話的地方》(Where I'm Calling from)問世,裡面一部分是未發表故事。六月十七日,與黛絲在內華達州雷諾市結婚,七月兩人前往阿拉斯加釣魚。八月二日,在位於華盛頓州安傑利斯港(Port Angeles)的新家裡辭世。九月二十二日,他的追思禮拜在紐約市聖彼得教堂舉辦。
※ 參考書籍:Conversations with Raymond Carver. Edited by Marshall Bruce Gentry and William L. Stull. Jackson: UP of Mississippi, 1990.
Jamais vu 似陌生感◎阿布
平常價 $21.00我們忽然讀懂了詩
發現那些遙遠的星星
原來也有眼淚
他的詩,釋放了
我們眼裡的海鷗
「寂寞太瘦,所以阿布給了我們更大的容器。
從此,相鄰的二個字才彼此華麗。」──嚴忠政
一名精神科醫師給這世界,最抒情的處方籤
第一眼似曾相識,第二眼,已是前世。
遂多看一眼,再一眼,
讓這世界於陌生裡重現。
Jamais vu,那些從未見過的,將我們擺渡至真實的彼岸。
眾神遺落在人間的鏡子啊
快速變化著臉孔
讓每個路過的人
都忍不住開啟了靈魂
作為一名精神科醫師,阿布的語言彷彿在黑暗的意識中停頓一瞬,擦亮星火之光,卻窺見大片宇宙。《Jamais vu 似陌生感》是阿布的第二部詩集,他以時空構成座標,人與物,在此皆重新定義。循詩前行,無論是陌生物事中一閃而逝的既視感,或者熟悉之地中突然攫住我們的陌生感,都使人更逼近自己──在生活微小而重複的行進裡,是阿布的逃脫術,將人們帶回那些最接近詩的乍現靈光。
本書特色
◆ 從墾丁到加薩走廊、從冰河時代到宇宙的終結,這本詩集將帶領你穿越時空,在時間與空間構成的座標軸上遇見各種人與物:有遠古的蚩尤、神農氏;有西方的牛頓、莫內、貝多芬;有菲爾普斯、有登山者、有外野手、有陳澄波……Jamais vu,似陌生感,翻轉你習以為常的印象,詩集中每個隱微的亮點都是一個生命的典範。
本書獲國藝會文學創作計畫補助,書中收錄了香港青年文學獎首獎、花蓮文學獎首獎、創世紀六十年詩獎之詩作。
原來現代詩也可以寫得如此好懂又貼近生活!
◆內附新世代詩人賀婕所繪製插圖。
名人推薦
向陽,林蔚昀,鴻鴻,嚴忠政◎感性推薦
來自詩壇的推薦:
「《Jamais vu 似陌生感》是一本有野心的詩集。野心,可以從和過去對話的企圖看出來(詩集名稱《Jamais vu 似陌生感》呼應四年前出版的《Déjà vu 似曾相識》,序詩〈神農氏〉也是出自上一本詩集),可以從詩集的架構裡看出來。詩人蒐集了許多尋常的人時地物(有趣的是,沒有事,或者說事其實在人時地物之中?),賦予它們陌生的意義、陌生的故事/敘事,於是我們好像第一次看到它們,雖然我們已經看過它們好多次。陌生與熟悉的對話(非對立),以及兩方互相拉扯、交融、互換角色而產生的張力,是本書最迷人的地方。同樣的張力,也可以在天真與世故、少年與老成、抒情與批判的交流/交談中看到。在多面鏡子互相折射、產生出有如縱列房間(enfilade)般的影像之間,我看到一個年輕詩人展開他的而立之旅。奇妙的是,閱讀這本詩集,我也開始思索我的而立是什麼、我在成長路上的Jamais vu和Déjà vu是什麼了。」──林蔚昀(詩人、作家)
「這是我們熟悉的箱型造景。
其中有向光性的愛人,以及飽滿的呼吸。
但是寂寞太瘦,所以阿布給了我們更大的容器。
從此,相鄰的二個字才彼此華麗。」──嚴忠政(詩人)
作者簡介
阿布
1986年生於台灣。曾獲聯合報文學獎、時報文學獎、香港青年文學獎首獎、創世紀60年詩獎、年度優秀青年詩人獎等,作品入選99年散文選、2011、2012、2013、2014年度詩選。曾為皇冠雜誌撰寫專欄,著有詩集《Déjà vu 似曾相識》(2012,遠景)、散文集《實習醫生的祕密手記》(2013,天下文化)、《來自天堂的微光》(2013,遠流)。
在逃詩人◎曾翎龍
平常價 $20.00鮮豔、腥騷,怒意勃勃……
我知道我這一生路過許多女人,經過許多風景,
最後,將會更好的老去……
但那地方實在太冷,他們每次喘息都能呼出一縷煙,
只好隔著厚重寒衣抱在一起,像兩個笨拙雪人……
--〈偷換的文本〉
第一次,他遇見她,在一場新書發表會。
第二次,他們以一本詩集為中介,認出彼此。
第三次,他們跳上火車,展開兩人的初夜。
多情的作家蒙宇哲,愛上年輕的女詩人陳如藝。
那天晚上,他們倆說好要去看鱷魚。但更深的夜,將他們兩人一同吞噬。
炎熱的熱帶雨林裡,陰晴多變的天氣下,閃電從窗口切割進來,他們也在屋內切割彼此。
他曾經路過許多女人,在正當剛好的時候,遇見生命中第一個女人。
從那之後,他愛,他恨,他幾次反覆青春,卻始終忘不了記憶中的紅背包……
集子共收錄十篇短篇小說,十篇異境書寫,記有主人翁蒙宇哲的一生,亦可獨立成篇閱讀。作家的文字自由狂肆,繁複多變,像是疾駛火車窗外快轉的風景,暴力和詩意對坐,性的狂歡芭蕾,瘋人院似的桀桀尖笑……閱讀時能感受到強大的情感力道,讀的人能猛然回過神來,從種種關聯中讀到孤獨自我的總和;於是,我們像闖入南洋熱帶雨林的冒險者,在無邊際的烈陽下漫漶,試圖敲開邊界,讓炙熱的陽光透散……
推薦序
以孤獨一生作為逃亡路途
很多年前,第一次讀到翎龍的小說,感想便是:「這是個天才!這傢伙天生是寫小說的!」
如今我讀完此書,那感想更確信不移。他似乎是黃錦樹小說某種神祕特質真正的精神傳人,那不斷兜轉,朝一隱祕遮蔽的藻井,旋轉下降,不斷翻開的鬼臉,趨近那將難以言喻之「痛史」蓋牌的黑暗之心。華族的流浪哀歌(如此絕望知道除了他們這在二十世紀被顛簸甩進奇異的「族」之概念形狀,其他華人無法解讀),被吞進「南方的」山海經、西遊記,甚至〈格列佛遊記〉齜牙咧嘴的怪表情,黑洞給咧開的笑喉嚨,細端詳則是櫛次鱗比的「永遠自外於……」,他人的國度,轉過身,他人的大歷史,時間,祖先幻化成飛禽走獸,他人對性的文明教養,他人的政客語言或種族歧視……。
那當然有一種惡童面對亂扭拗擠成一團的華巫歷史傷痕,對那恍惚生出超出苦難邊界,已成為噩夢(或荒謬劇),對土地或雨林的眷戀與怨恨,對斷片殘骸之「父的流浪史」自傷,無從追索,索性飛翔於唬爛幻術之上。
這組小說,始於一種鮮豔、腥騷,怒意勃勃的「我作(愛)故我在」,只是剪影般的存在──他甚至無法如黃錦樹漫天幻造出湮逝的南方的,「性強大近乎神魔」之祖先──,之後搖頭晃腦,如巫祭之舞蹈,運鏡帶我們進入主人公蒙宇哲的「一生的時光」;古怪的川端〈山之音〉的暮年哀歌(最後竟住進了養老院)。時間在「我」這樣一個無比孤獨的存有身上,流過,像卡爾維諾〈帕若瑪先生〉那樣羽葉般剝翻孤獨一代,不,一個,「我」的冒險遊記。然後就在「我」身上,完成時間之耗竭,衰老,燈光熄滅。
在短篇的操作上,曾翎龍始終帶著一種小說「虛構」的原創和野性,像是疾駛火車窗外快轉的風景,他的暴力和詩意常對坐互瞪;性的狂歡芭蕾,瘋人院似的桀桀尖笑或怪誕;鎖在失憶之潘朵拉盒裡的青春輓歌……種種種種,那是曠野上,我們記憶殘影的李永平、張貴興、黃錦樹,曾創造出來的魔幻雨林地貌;那麼龐大難以用單眼鏡頭顯微觀看之多重維度宇宙。他們曾將那些洶湧暴漲的時間軸,塞進鮮衣怒冠的緊密文字,摺縮成一部偽造的南洋文學史,或大河盡頭的奧德塞史詩。如今曾翎龍似乎將之變奏成一組組,你可以聽見那奧義、密碼,與抵達之謎在那晦澀小說之鎮裡,叮噹敲擊、共振的複音。
這個小說家值得我們關注並愛惜。
駱以軍(作家)
作者簡介
曾翎龍
一九七六年生於馬來西亞雪蘭莪州士毛月新村,祖籍廣東惠陽。
馬來西亞博特拉大學人類發展系畢業。
曾獲星洲日報花蹤文學獎、海鷗文學獎、林語堂文學獎、宗教文學獎等。
現為《學海》周刊主編、有人出版社總編輯。
著有詩集《有人以北》(二○○七,有人出版社,八打靈);散文集《我也曾經放牧時間》(二○○九,有人出版社,八打靈)、散文集《回味江湖》(二○一○,有人出版社,八打靈)。
走動的樹:黃遠雄詩選1967-2013◎黃遠雄
平常價 $20.00被當前的景物
掩臉,震撼
大聲痛哭
辛波絲卡般的活,昆德拉遠望他方的走
一本始終天涯的詩集
★寶瓶文化十四週年選書,隆重出版。
★本書選詩九十九首,為作者黃遠雄創作生涯近五十年精華,詩人畢生心血之凝聚。
★李有成,焦 桐◎專文撰序。
★陳芳明,陳育虹,陳黎,陳大為,羅智成◎文壇詩壇,齊聲同讚。
★孫梓評,楊宗翰,李進文,波戈拉,崔舜華,蔡琳森◎紙短情長,小文大推。
「每個深夜/是那個女孩與她的美麗/在我不言的夢中/蝴蝶起來」──〈那女孩〉
「孤獨是必然的/我想,嶇崎是必然的/不斷出發亦是/必然的」──〈手上的筆〉
「雪亮的刀/可以砍斷我風塵的胳膊/割我霜露的頭顱/惟不能斷我的天涯路/不能拂冷我莽莽的/奔向」──〈歌〉
「活著,每一天/都是受難日」──〈稻草人與他的火葬禮〉
黃遠雄,一個以生命刻劃詩句的詩人。《走動的樹──黃遠雄詩選1967-2013》是他近五十年來的創作精選,選詩九十九首,以寓其詩其人,皆尚在途中之意。他曾是香菸推銷員/鐵工/燒焊工人/工程包商,唯其詩人之志,畢生未改。
在他的詩裡,時間隨風沙撲面,呼嘯而走,而生活是一場又一場完成復崩毀又重新開始的建築公事,他是薛西弗斯。在風沙與泥水之間,鷹架與鐵蒺藜之間,是詩,引領他眺望遠方;從蝴蝶般青春年少,壯年的激昂雄渾,中年之後了然風霜,他以詩逼視人生困頓,深深淬礪出生命的最真實與最痛楚。
名家推薦
「黃遠雄最好的詩除了語言鮮活之外,不論敘寫愛情、親情、鄉情、土地之情,或者家國之情,無不根植於現實世界與生活土壤。」──李有成(中研院歐美研究所特聘研究員)
「讀黃遠雄詩,覺得說話者的身段甚低;揣測其人,猜想是儒雅正直的君子,又透露和而不群、堅定的性格。我一下子就被他的藝術說服了。」──焦桐(作家、「二魚文化」創辦人)
作者簡介
黃遠雄
1950年生於馬來西亞吉蘭丹州首府高打峇魯。
曾任香煙推銷員、鐵工、土地測量師、土木工程經理、建築承包商。
著有詩集《致時間書》(1996,十方)、《等待一棵無花果樹》(2007,南方學院)。
作品收入──
《赤道形聲》馬華文學讀本1(2000年,臺北萬卷樓)
《馬華文學大系》[1965年-1980年]〔散文1〕(2004年,大馬作協)
《馬華文學大系》[1965年-1980年]〔詩1〕(2004年,大馬作協)
《馬華文學大系》[1980年-1996年]〔詩2〕(2004年,大馬作協)
《馬華新詩史讀本》(2010年,臺北萬卷樓)
《中國新詩百年大典》(2013年,中國長江文藝)
推薦序
走動的樹——讀黃遠雄的詩
◎李有成(中央研究院歐美研究所特聘研究員)
【一】
黃遠雄寫詩近半個世紀,不以多產取勝,精品反而居多,結集出版者至今雖僅得《致時間書》(一九九六)與《等待一棵無花果樹》(二○○七)二種,大略十年才有一集,不過他以自己的風格獨步詩壇,群而不黨,淡泊詩名,知道如何自我安頓,是一位備受敬重的前行代馬華現代詩人。寶瓶文化有意為這位資深馬華詩人出版其詩選集,書名《走動的樹》,並以副書名標誌此為過去四十餘年間(一九六七年至二○一三年)詩人創作的自選集,收詩九十九首,允為截至目前為止黃遠雄詩創作精華之總匯。至於何以詩集收詩九十九首,而非完整的百首,其中分寸似有寓意。如果以百首為圓滿,九十九首不無在暗示此詩集並非詩人創作生涯的終站,只是漫漫長途中的部分重要收穫,顯然在抵達終站之前還有諸多風景可以觀賞,還有許多未知尚待開發。或許這也算是一種「抵達之謎」。
六十歲那年,黃遠雄寫了一首題為〈人在途中〉的詩,終篇時有以下的自況:「我人還在/還在/行將抵達的旅途中」。「行將抵達」表示還未抵達,前方仍有路程,在抵達之前詩途顯然尚有可為。這些詩句語言簡潔、平淡而充滿自信,不免讓我想起美國詩人佛洛斯特(Robert Frost)在其名作〈雪夜林畔〉(“Stopping by Woods on a Snowy Evening”)詩末的自我期許:
這樹林可愛、幽暗而深邃,
但我還要信守某些承諾,
還要趕好幾哩路才安睡,
還要趕好幾哩路才安睡。
黃遠雄在詩集的後記〈寫詩〉中也提到〈人在途中〉一詩,並直言「凡事都各有其因緣,且看日後的造化與變數」,可見詩人對未來的創作仍然有所期待。
就詩集《走動的樹》整體而言,後記〈寫詩〉一文相當重要。文分兩大部分。第一部分所敘為黃遠雄早年習詩的經過,其中涉及的文學記憶隱然可見一九六○和七○年代與馬華現代詩有關的若干身影。黃遠雄說:「想起年少寫詩時,尚未摸清何謂現代派,何謂現實派,也就從未去理會什麼派別之分,純粹只是逞一己之能。那時候初寫時無人在旁指導,自己也只好瞎子摸象,暗中孤獨摸索。」這話說得實在,很能反映當時許多初履詩壇者所面對的文學環境。黃遠雄後來的發展之所以不同,主要在於他的堅持。他向來不求聞達,他的詩雖多能符合白居易在〈與元九書〉中所說的「歌詩合為事而作」的理念,但對他而言,寫詩本身便是目的。
〈寫詩〉的第二部分則在說明編選這本詩集的因緣與想法。黃遠雄也透露了他的詩與其個人生命歷程的密切關係:「這本選集內的每一首詩,都是我個人較偏愛(雖然不一定是最滿意)的作品。每一首詩都曾經緊貼著我生命中某段記憶,能讓我回想到自已當時身在哪裡,人在做什麼,為何而寫?」黃遠雄的自剖正好點出了他的詩的自傳層面,不過他的詩在個人記憶之外往往另有指涉,尤其指涉創作當時的政治、社會或文化氛圍,所謂「個人的即政治的」,黃遠雄這本詩選不乏這樣的實例。
【二】
這個現象涉及黃遠雄詩的敘事性。二○○七年黃遠雄出版其詩集《等待一棵無花果樹》,我為這本詩集寫了兩段評介文字,印在版權頁之前,其中一段就特意強調其詩的敘事性特色。我把這段文字抄錄如下,以便進一步申說:
黃遠雄的詩敘事性強,我讀到的幾首,幾無例外,都有這種特色。〈風水〉一詩最初將噩運歸諸於「一棵充滿敵意的樹」,但詩中說話人顯然並不信邪,「從此,我裸衣而坐/敞開胸襟,坦蕩蕩/笑看浩劫從家門經過」。比較政治性的詩如〈等待修路隊伍〉則期待正義像「一支修路隊伍/轟然發動/龐大鎮壓的聲量」,中間敘寫的無不是政治上的種種險阻惡途。兩首有關無花果樹的詩也是以敘述詩中說話人與無花果樹的機緣為主,道盡其猶豫、徬徨與最終的歡欣。最富嘲諷意味的〈老樹〉一詩倒像是傳記詩,寫老樹如何懂得委屈自保,如何「接受獻議,深諳/諭令的禁忌/目擊每一個黯然的過渡/站著/不動/且超然物外」。這樣的詩批判性強,饒富政治寓意。簡單地說,黃遠雄最好的詩無不在敘事中透露胸中壘塊。
這段文字所論僅及於當時黃遠雄寄來的數首詩,又受限於規定字數,因此舉例不多,無法暢論。我後來有機會細讀詩集《等待一棵無花果樹》,益發堅信自己的上述觀察。
黃遠雄早期的詩其實是以抒情取勝。其中有幾首抒寫親情與愛情,讀來令人動容,其他如寫於一九七○年代與八○年代初的〈一朵茉莉〉、〈塵埃未了〉、〈醒來時天涯依然〉、〈獨步〉、〈窗室之內外〉、〈手上的筆〉等數首,不論自勵或自抒情懷,莫不富於抒情性。試以〈手上的筆〉一詩為例。詩一開始詩中說話人就感歎創作之孤獨與寂寞,「像銹了的鐵欄杆/像被遺棄的時光/像筆尖上的墨漬」,因此說話人問:「執著的筆,還能恆持多久呢?」不過詩人顯然依舊雄心不減,立志翱翔於天地之間,要以氣吞山河之勢,揮動如椽之筆:
我該在怎樣的情況下
執筆,吮盡世間的怒漩巨捲
聽聽,大地還有脈搏的躍動
還有鷹翅的延伸
還有艷麗的狂飆
還有壯麗的河山
詩行裏以一連串的「還有」向世人宣告,詩的題材是何等廣泛多樣,自然山川固然可以入詩,世間激情一樣適宜成篇。黃遠雄早年的詩常以鷹鳥意象自喻(如〈塵埃未了〉、〈醒來時天涯依然〉等詩),這個意象又見於〈手上的筆〉一詩。「魚入大海,鳥上青霄,不言屣網之羈絆也」,以鷹鳥自喻恐怕與黃遠雄早年亟思掙脫的現實困境與生活桎梏有關。此之所以他不時以詩自我砥礪,如〈歌〉一詩裏詩中說話人就有這樣激昂的表白:
年輕時,叛逆的火焰
可以燃燒意志化成
一種傲然的鋼
呵,我就是那陣狂飆
雪亮的刀
可以砍斷我風塵的胳膊
割我霜露的頭顱
惟不能斷我的天涯路
不能拂冷我莽莽
的奔向
〈手上的筆〉一詩雖然也同樣不乏激情,但是詩的結尾相當節制而收斂,說話人重新體認詩創作路上的孤獨與寂寞。如上所述,這種體認早見於詩的開頭部分,詩末重提自是另一番心境。這或許已是一種近乎超越知見的體悟,一種施友忠所說的「道器不分,體用一原」的「見山又是山」的二度和諧:
……我願
為自己嘗試
另闢一座窗框
孤獨是必然的
我想,嶇崎是必然的
不斷出發亦是
必然的
這些例證足以說明黃遠雄早年的詩確實重在抒情。本來詩主抒情,自古已然,這並不是什麼特例。我之所以特意從這個角度檢視黃遠雄早期的詩,因為我發現,大約自一九八○年代以後,他的詩的敘事成分明顯大增,有些詩甚至充滿戲劇效果,相形之下,抒情性退居邊緣,在某些詩裏甚至於完全退位。這樣的轉變也影響了往後黃遠雄的詩的語言與修辭策略:他的語言趨於平淡與明朗,不難看出他在修辭上逐漸建立自信。這個階段最能具現上述特色的當屬寫於一九八一年的〈吾妻不談政治〉一詩。
〈吾妻不談政治〉一詩表面看似簡單,實則是一首相當複雜的詩。與上引諸詩不同的是,這首詩語言自然而生活化,由於不事雕文刻鏤,反而少了鑿痕,可以說是黃遠雄脫胎換骨之作。與詩題的明示相反的是,詩題只是故作姿態,表示「此地無銀三百兩」,其實這是一首暢論政治的詩,只不過詩中並未清楚指涉任何政治議題或政治事件。正因為如此,這首詩並不在表達詩人的特定政治理念或意識形態信仰。詩的政治並不等同於詩人的政治,其理自明,因此與詩人所持的政治立場或與其是否參與實際政治,乃至於是否介入現實世界中的社會、政治與文化鬥爭並無直接關係。借用法國思想家洪希耶(Jacques Rancière)的說法,詩的政治只是暗示詩是以詩的姿態介入政治,非關詩人的政治主張或意識形態立場。不過詩也不是某種超歷史或非歷史的存在,詩是歷史當下的產物,因此不免有其指涉性。
〈吾妻不談政治〉一詩的基本結構是一場簡單的夫妻對話。這場對話透露了夫妻對政治的不同體驗,對政治操作的看法也就難免大相逕庭。詩中說話人扮演了丈夫的角色,他看待政治的方式相當直接,一點也不拐彎抹角,因此他的論證在修辭上用的是明喻(simile),他以一連串排列整齊的聲明(statements)指陳政治如何無所不在,如何界定我們的日常生活、人生活動及典章制度。
吾說:
教育是一種政治
宗教是一種政治
戰爭是一種政治
甚至寫一綹文字,握手
寒暄、擁抱、呼吸
都是政治……
這一節詩既在界定政治,同時也在描述人世活動與政治牽扯萬端、治絲益棼的關係——政治彷如天羅地網,罩在人的身上,生老病死,無不是政治,無不受制於政治,也無不在政治的糾葛中。
下一節寫妻子的反應相當生動,原先鋪設的情節整個兒逆轉。丈夫那種斬釘截鐵的宣示性語言因「吾妻不語」而遭到冷淡對待。這個「不語」未必表示無言,也很可能是欲語還休,曖昧卻內容豐足。妻子在不語之餘,隨即祭出自己的拿手絕活來,對丈夫的聲明做了一番演繹與解構:
當吾妻將蔥花
擲下油鍋
她說:
蔥花是一排蓄發的地雷
螃蟹是列陣的坦克
煮炒是會議桌上喋喋不休的
風雲
若只知糾纏不清
如何捧弄一道
美餚呢?
這一節詩無一語涉及政治,詩中所敘卻是處處機鋒,無不政治。跟說話人的修辭策略大異其趣的是,在這一節詩裏,妻子多半仰賴隱喻(metaphor),也就是妻子所熟知的烹飪語言,既有食材佐料,也有烹調方法。在妻子的認知與經驗裏,政治就是廚藝,一如戰事,不論在戰場上衝鋒陷陣,或在會議室裏唇槍舌戰,其目的無非要「卻軍於談笑之際,折衝於樽俎之間」。所謂政治,不論煎炒煮炸炆燉焗烤蒸,顯然必須乾淨俐落,劍及履及,倘若抽刀斷水,推拖拉扯,恐將無濟於事,美餚也可能淪為敗筆。
換句話說,在妻子看來,丈夫對政治的高談闊論充其量只是誇誇其談,虛無空洞,言不及義。政治不只是坐而言,還必須起而行。在這一節詩裏,妻子其實是以其特有的隱喻踐行《道德經》的古典明訓:「治大國若烹小鮮。」老子早就看出政治與烹飪之間的類比關係,因此希望治國者學習烹調之術;簡單言之,政治重在實踐,重在實踐的方法。妻子言談中的隱喻不僅為老子的智慧作註解,其隱喻其實也在批判男性浮誇而乏味的宣示性語言。這已涉及語言的性別問題,試將詩中夫妻倆的語言對比,其中分際一目瞭然。這個層面雖然此處無法深究,但是〈吾妻不談政治〉顯然是一首值得就此觀點進一步探討的詩。
黃遠雄第一本詩集《致時間書》收入的詩不少完成於一九八○年代,可是在《走動的樹》這本選集裏,這個年代的詩只有寥寥幾首,儘管其中多屬上品。〈夜訪諾頓外記文字〉寫於一九八七年,也是一首敘事性強,深具政治意涵的詩。詩題中的「諾頓」明指艾略特(T. S. Eliot)的長詩〈焚毀的諾頓〉(“Burnt Norton”),或可視為黃遠雄對這位一代詩宗的致敬。「焚毀的諾頓」是一處實際存在的莊園,位於距牛津不遠的古老鄉村聚落科茨沃爾德(the Cotswolds)。詩雖以此莊園為題,但艾略特的目的並不在寫此莊園。這首詩初見於詩集《四個四重奏》(The Four Quartets),數十年來各家對此詩之詮釋可說眾說紛紜,不過多半認為此詩具強烈之宗教色彩,詩中對時間頗多抽象思考,而詩人顯然把重心放在當下,以為當下的時間才能顯現神的恩典。
黃遠雄的詩與此題旨無關,諾頓在其詩中已經另有寓意:這是一座廢墟,毀於烈火,不過百廢待舉,餘燼中仍存希望,只待有心人群策群力,莊園可以再現,花可以再開,鳥可以再來,因此黃遠雄在詩末為焚毀後的諾頓留下微弱的無限生機:
有人來過,仍有人
絡續前來,因為他們聽見
有一株微弱的喟歎
來自熊熊的火芒
隱隱約約
他們相信
玫瑰在裡邊盛放,鳥聲在裡邊
迴響不絕,尚未通行的
甬道上
不息的靈魂在那兒匿藏
最末一行詩提到的「不息的靈魂」其實應有所指,這個用詞早先曾經出現在詩的第三節中:
戰火排山倒海
而來,文化在最前線
為不息的靈魂祭旗
回頭看這幾行詩,整首詩的政治指涉可說昭然若揭,甚至諾頓的象徵意義也不難掌握。這些詩行的關鍵詞是「文化」,諾頓原本是一座文化堡壘,不幸毀於戰火,當然戰火只是比喻。在這場戰火中,文化首當其衝,「不息的靈魂」正是那些為捍衛文化而前仆後繼,奮戰不已的人。詩中所說的文化當然可以泛指一般文化,但在當代馬來西亞的脈絡裏,也可以特指華人文化在政治上所遭遇的壓制與邊緣化。〈夜訪諾頓外記文字〉寫於一九八七年,正值馬來西亞政治多事之秋。這一年由於其執政黨的主要成員黨巫統爆發黨爭,馬哈迪政權風雨飄搖,岌岌可危;十月間政府又因派遣不諳華文者出任華文小學高職而引發華社抗爭,馬哈迪為化解其執政危機,極需替罪羔羊,因此政府在十月二十七日展開所謂茅草行動(Operasi Lalang),援引惡名昭彰的內部安全法大肆逮捕政黨領袖、社運分子及華教人士,整個社會——尤其是華社——一時風聲鶴唳,人人自危。以創作時間論,黃遠雄這首詩很容易讓我們聯想到馬哈迪威權統治下的白色恐怖,不過據黃遠雄私訊告知(二○一四年七月十四日),此詩寫「在茅草行動之前,純粹是一首名詩的讀後感」。詩人如預言者,詩行間所醞釀的政治氛圍竟在冥冥之中預告了行將登場的茅草行動,當權者師心自用,整個國家一時淪為詩中所說的:「一座黑夜無邊的/夢魘樹林」。
【三】
自一九八○年代以後,黃遠雄的詩風大抵漸趨穩定,成熟,而且不拘一格,相當自由,詩的題材也隨着他對世事體驗日深而變得繁複多元。這期間他寫下不少有關愛情、親情及鄉情的詩,諸如〈夢說〉、〈要去流浪的樹〉、〈一首止癢的詩〉、〈一直〉、〈父親的拐杖〉、〈鎮壓〉、〈不帶走一片雲彩的外祖父〉、〈返鄉之旅〉、〈火葬場,盡頭〉等。這些詩多環繞個人或家族的際遇,從中不難發現年歲日增的詩人在心境與思想上的變化。有些詩則在個人情感之外,同時觸及外在世界的變遷,隱約透露了詩人的憂慮與批判,如寫於二○一二年的〈返鄉之旅〉中有這麼一節:
倒是鑽油台,
這新貴,八爪魚般
霸踞在海面,公然點火
戲諸侯;過去牛羊聚居
的草地
和收割季節的田隴
如今已是坐擁笑聲
車群如妾的前院
這些詩行語帶嘲諷,不僅寫出今昔之別,緬懷失落的歲月與不復存在的鄉土,同時也慨歎生產工具與生產模式的改變對土地風貌與社經環境所造成的衝擊。這樣的詩顯然已經超越個人,而在不經意中寄託了詩人更大的胸臆與關懷。
這一類詩有的也深具歷史感或人倫意識。寫於二○○六年的〈父親的拐杖〉嘗試變造《山海經》裏的夸父神話,想像父子之間的世代傳承,詩中說話人一方面突出父輩所經歷的流離與憂患,另一方面則預見自己未來勢將複製上一代跋山涉水的命運:「我夸父/不悔地披上父親飽滿憂患的背影/襲承他雲遊未了/的遺志」。這無疑是一首充滿離散意識的詩。
寫於二○一二年的〈不帶走一片雲彩的外祖父〉敘述闊別四十年的外祖父如何「星月兼程跑來探望我」的經過。不過全詩的重點卻是今昔對比與城鄉差異,詩中說話人對過去顯然充滿鄉愁,一再以時空變化突出曩昔的美好豐盈:「以前/窮鄉僻壤,視野和想像可以/紙鳶般低吟高飛,不像現在/平坦,卻寸步難行」。說話人在懷舊之餘,對眼前的種種變化顯得格格不入。只是在時光流逝、世事變動之中,說話人也體認到其中仍潛存著某些不變的元素,譬如親情常在,家族血脈綿遠流長:
好在祖輩
有留下一紙藍縷篳路
的族譜堅守在源遠流長
的關隘,堵住了DNA
和基因的土石流,至少
流失的砂礫堆下,骨肉血脈仍
有跡可見
除此之外,黃遠雄這個階段的詩不乏對現實生活或外在世界的反應。這些詩有的借用奇喻(conceit),立意頗多巧思,讀來引人入勝。二○○二年的〈一起去流浪〉以蚤類寄生一隻癟狗之情節敘寫兩者如何學習和平共存,詩行間對這隻癟狗之堅忍、豁達與淡定頗多讚揚。詩中說話人這樣稱頌這隻癟狗:
以牠疲弱的體質,潰爛
遍體擴散未癒合
的癱疽,飼養如此絡繹於途的門客
體內依然暢流
永不言悔的鬥志
詩中所說的「門客」即寄生癟狗身上的蚤類。黃遠雄的野心當然不只在寫一首寓言詩而已,這首詩以寓言的形式出之,語言並不艱澀,卻又故作隱晦,捨棄直接對現實的明顯指涉,反而為讀者留下寬廣的想像空間。說話人在詩的最後一節表示,「有所必要向猥瑣的蚤類/學習如何共處一室」。這樣的自我期許其實充滿諷喻,似有所指,卻又無意明指,而且負面的意義多於正面,所謂「共處一室」恐怕也是萬般無奈的安排與選擇。擺在馬來西亞的社會現實與日常生活脈絡中,究竟何者為「猥瑣的蚤類」?又要如何向「猥瑣的蚤類」學習呢?
另一首帶有寓言意味的詩是寫於二○○八年的〈稻草人與他的火葬禮〉。詩中的說話人以稻草人的身分自白,喟歎「活着,每一天/都是受難日」。詩的寓意並不難解。秋收之後,稻草人完滿達成賴以存在的使命,其剩餘價值立即消失,在豐年火祭中不僅備受冷落,甚至慘遭凌遲與毀棄,因此在深感委屈之餘,他高聲抗議:「無視於我平日鞠躬盡瘁,仍落得/幾乎身首異處/鄙棄在草堆上的感受」。詩所嘗試戲劇化的無疑是過河拆橋的無情世事,所謂「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稻草人的批判意在言外,良有以也。黃遠雄避開直寫現實世界的人情冷暖,藉寓言婉晦諷世,用心良苦。從〈一起去流浪〉與〈稻草人與他的火葬禮〉這兩首詩不難看出,詩人最好的寓言詩多在借喻諷世,對人情義理洞若觀火,燭照無遺。
〈稻草人與他的火葬禮〉最戲劇性的部分當在詩的第三節,黃遠雄在這一節詩裏玩性大發,突然讓說話人話鋒一轉,故作大惑不解,企圖一行一句地將諺語「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細加解構,目的在重新釐清語言背後物與物之間的偶然關係。
席間,我的近況
與飄忽的體重
與功績
被刻意高估
冠以最後一束
壓倒性的榮耀,莫名
與千里外,一頭素昧平生
的駱駝,在荒腔走板
的沙漠
戲劇化勾扯上關係
雖然意見分歧
最終,還是無法倖免
在字裡行間畫押
這些詩行所敘其實具有陌生化的效應。透過陌生化的過程,原先理所當然的關係頓時變得不再那麼穩定,讀者被迫思考:稻草和駱駝之間為什麼會有必然關係?為什麼壓死駱駝的是這根稻草?為什麼是駱駝,而非別的動物?稻草與駱駝各有自己的世界,原本風馬牛不相及,雙雙「素昧平生」,毫無干係,結果竟「在荒腔走板/的沙漠」中扯上關係。這一節詩敘寫世事的荒謬,原來是非曲直未必操之在我。對稻草人而言,這句諺語豈僅荒誕不經,言不成理,其中甚至潛藏著多少無法言狀的冤屈與無助,這與上一節詩裏稻草人所蒙受的無情待遇並無二致。就所敘內容而言,這兩節詩看似各有關懷,細究不難發現,實則前後互相呼應,都是在悲譴世事的荒誕無稽,一旦身陷類似的非理性當中,只能徒呼奈何。只不過傷心人別有懷抱,這種「遣悲懷」式的哀歎不知可有現實指涉?
以上的追問雖非必要,只要熟讀黃遠雄的詩,這樣的追問卻也並非無的放矢。黃遠雄的詩隱晦不在語言,尤其中年以後,他大部分的詩在語言上已能大開大闔,收放自如,若干敘事性強的詩,敘事鋪陳往往峰迴路轉,語多警世,並隱含政治或社會批評。譬如寫於二○○八年的〈今天開始〉一詩,詩題寄託希望,教人引領期待,詩收尾時卻一片警語,詩中說話人自言自語,要「上緊憂患的發條」,留心門戶,注意日常生活細節,以免因疏忽而遭殃受害。原來這竟是一首批判治安敗壞、盜匪橫行、百姓受苦的詩。近年來馬來西亞治安日劣,當權者因循無能,束手無策,但知文飾,黃遠雄這首詩批判力強,直指問題核心,毫不含糊,讀來令人心領神會。
類似的例子在詩集《等待一棵無花果樹》出版之後幾乎成為常態,諸如〈社區警衛〉、〈不得不回來〉、〈傷害〉、〈恐懼〉、〈土撥鼠〉、〈家務事〉、〈焦躁者和他的假想敵〉、〈兩張並排的單人床〉等詩,順手拈來,俯拾皆是。這些詩多饒富批判性,有些明示,有些暗指,對略知馬來西亞近年來的政治或社會現狀的人而言,其針對性不言而喻。〈土撥鼠〉一詩第二節有詩句云:「猶如放任成群目無法紀/的暴龍過境,恣意踐踏/沿途散佈殘存的建材、沙礫」,或可描述這些詩所刻意鋪陳的政治或社會情境。又如〈恐懼〉一詩第二節藉神荼與鬱壘兩兄弟的神話,表達正邪易位、是非顛倒之無奈;因此詩中說話人有「削去印綬,解僱平日倚重/其實早已哆嗦的/荼壘」的感歎。善於抓鬼驅邪的神荼與鬱壘一去,魑魅魍魎橫行,剩下的就是「涎皮賴臉/人多勢眾的暴戾與肆虐」。所謂「陟罰臧否,在其一言」,這樣的筆法字斟句酌,很難教人相信這是空穴來風,無病呻吟。
這裏再舉〈家務事〉一詩為例。詩以家庭瑣事為障,實則意有所指,其目標對準的卻是國家大事。詩將「孤獨」與「寂寞」二者擬人化,以之扮演家中傭人的角色。詩敘女主人外出,行前多方囑咐,要詩中說話人所飾的男主人在她返家前處理若干日常家務,諸如:
每一扇落地窗簾
都必須換上新裝
要拭淨室內每片長青樹
稚氣的臉龐;要按時
餵飽餓了好多天
的洗衣機
只是「孤獨」與「寂寞」皆習於敷衍塞責,懶散成性,任務可能無法達成。這一節詩所列舉的家務事多屬例常工作,只要稍稍認真負責,沒有無法完成的道理。可悲而又可議的是,「孤獨」與「寂寞」耽於玩樂,專事吹拍,卻無心於自己份內的事。黃遠雄這種寓言式的寫法,顯然不只限於敘寫家事。詩人雖然可以無須明說,讀者卻不能不深加意會,弦外之音,令人莞爾。
到了詩的最後一節,整首詩的題旨可說宣露無遺:
可能會有一輪
催淚彈式的煙硝過境
可能只是一陣淨盟式
蜻蜓點水的靜坐
陰霾,會很快地過去
都會很快地過去
這數十年來我
就是
這般耍賴地混過來的
這一節詩第三行提到的「淨盟」成立於二○○六年底,為馬來西亞的非政府組織乾淨與公平選舉聯盟的簡稱(或稱Bersih)。「淨盟」成立之後曾經數次舉行和平集會,呼籲政府改革選舉制度,重劃選區,改善選務機構,革新選舉機制,以實現乾淨公平的選舉。只是多年來當權者蠻橫不為所動,甚至不時將和平抗議者拘捕下獄。就此而言,這個指涉使整首詩的格局明顯擴大,再也無法故作無辜,詩人心繫的更不可能只局限於家庭瑣事。說話人對疏忽任務、荒廢工作毫不在意,一心只想掩飾遮蓋,或者以為只要稍稍應付,批評與抗議都會過去,最後船過水無痕,日子照過。這一節詩裏有兩行詩近乎重複:「會很快地過去/都會很快地過去」。博赫斯(Jorge Luis Borges)曾在《詩藝》(This Craft of Verses)一書中談到我上引的佛洛斯特的〈雪夜林畔〉一詩,他認為最後兩行詩句雖屬重複,含意卻大不相同:第一句是空間的,指實際的空間里程;第二句則是時間的,指隱喻上的時間距離,因此動詞「安睡」也暗示人生旅途的終點——死亡。回頭看黃遠雄的〈家務事〉最後一節的重疊句,其實也有類似的效應。第一句表示「陰霾」只是短暫的現象,轉眼間就會消失;第二句多了個「都」字,承上一句使「陰霾」的意義更形繁複,包括任何批評、質疑及挑戰等。這兩句詩行雖然前後重疊,意義卻顯然略有調整。
〈家務事〉一詩最精彩的部分當屬最後一節的最後三行詩。這三行詩語言平淡自然,連接起來甚至彷如散文句子,不過卻是力道極重的詩行。詩人之前既以指涉「淨盟」暗示這首詩的政治意涵,最後這三行詩的政治性聯想已無可避免。熟知馬來西亞的政治與社會現況的人可能要問:詩中說話人的「我」是誰?過去數十年是哪些人「這般耍賴地混過來的」?是哪個政黨?哪個政權?何以在千夫所指之下,這些人、這個政黨,以及這個政權可以依然故我,為所欲為?類似的疑問所在多是。這是黃遠雄以詩論政的特色:這一類詩不在提供答案,其效應往往在激發讀者的想像與疑惑。而且幾無例外,這樣的詩所指涉的就是黃遠雄賴以安身立命的現實時空。葡萄牙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薩拉馬戈(José Saramago)在其晚年出版的《筆記本》(The Notebook)一書中,有一則札記(二○○九年五月十九日)專談烏拉圭詩人貝內德蒂(Mario Benedetti),在他看來,貝內德蒂短短數句詩所要表達的,往往比官方所看到的還要豐足。黃遠雄這幾行詩是另一個明證。
【四】
這本詩選書名《走動的樹》其實是取自黃遠雄早年一首同名的自況的詩,詩題〈走動的樹〉本身顯然故意訴諸矛盾修辭法(oxymoron)。這首詩隱含掙脫束縛、追求自由的欲望,對未來與未知充滿了嚮往與想像。樹根植於土地,萬無走動的道理,這是有違自然法則的。正因為如此,這首詩利用這種矛盾現象將希望寄託於奇蹟:「希望殘墟的視線裡/有一座奇蹟/屹然出現」。另一首寫於一九九九年的〈要去流浪的樹〉,用的也是類似的修辭法。在這首距〈走動的樹〉十餘年後完成的詩裏,我們看到的是另一幅令人心酸的悲慘景象:奇蹟不見,希望幻滅,樹在「離開成長的盆地/離開庇護的溫床」多年之後,有一天「拎著殘存的鬚根/划著單薄的浮萍」回到樹林故土。詩的最後一節雖然只有短短四行,卻充滿了戲劇性與震撼力:
所有的樹
被當前的景物
掩臉,震撼
大聲痛哭
這幾行詩自身俱足,不寫迷途知返的樹,卻回頭狀寫眾樹對眼前景象的自然反應:可以想像整座樹林一時之間一片哀嚎,哭聲震天,聞者心痛。
我引用這兩首詩目的不在論證黃遠雄這十餘年間心境的變化,我的興趣在於詩中樹的意象。如上所述,樹在土地生根,茁長,不過在黃遠雄的詩的想像世界裏,樹不能自囿於自己生長的土地,樹必須外求,必須出走,必須尋找新的樹林,體驗新的生活,開拓新的世界。黃遠雄最好的詩除了語言鮮活之外,不論敘寫愛情、親情、鄉情、土地之情,或者家國之情,無不根植於現實世界與生活土壤。他的許多詩所透露的關懷始終緊扣馬來西亞的現實,不過這些關懷又不全然囿於馬來西亞的時空,放大來看,其實還涉及普遍的人的生存處境。尤其黃遠雄中年以後的詩,這個現象相當常見。
在《走動的樹》這本詩選集所收的九十九首詩中,我們看到黃遠雄四、五十年來在詩創作上不同階段的轉變,只是萬變不離其宗,他的詩不論抒寫個人或者敘寫集體,無不指向詩本身之為事件的現象,之為語言活動的歷史經驗。這篇文字顯然遠遠踰越序文的文類規範,在細讀黃遠雄大部分的詩作之餘,我嘗試藉由遠觀近看,較全面地考察他的詩的成就,即使如此,這篇序文所能討論的詩作數量畢竟有限。不過縱使以管窺豹,我希望這篇文字仍然有助於打開黃遠雄數十年來經之營之的詩的世界。
黃遠雄念舊,多次在詩文中提到我們年輕時認交的經過。近半個世紀之後,我有機會以讀者兼老友的身分為他的詩選集寫序,除了因緣之外,主要還是因為他數十年來對詩的堅持。二○○七年,黃遠雄出版詩集《等待一棵無花果樹》,張錦忠在題為〈與遠雄同行,繼續〉的序文中,讚揚黃遠雄為「以華文書寫的華裔馬來西亞詩人繼續寫下去的典範光源」,顯然並非過譽。
二○一五年七月二十五日修訂
後記
寫詩
◎黃遠雄
1
四十八年後的今天,回顧我走過的文學路,彷彿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比起一些人我覺得自己是那麼幸運,總是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在對的車站進入對的車廂,這一逛竟然逛了數十年,彷彿沒有回頭路,又恰似錯過車程卻又沒人催我下車,我也樂享其成。
我的寫作道路起步,應從六五年從一次心血來潮投稿參加《少年樂園》月刊徵文比賽,發現有一個叫「江振軒」的少年寫作人,與我同時列入該項比賽、優異獎名單中,當時因為覺得名字很有英氣,所以從那刻起,在我腦海裡留下深刻印象。不過,說來有點遺憾,時至二○一五年的今日,我仍與江振軒本尊,緣慳一面。
一九六七年年頭開學,我留級念高一班,準備重考馬來西亞政府初級的文憑考試。我讀的那所學校是吉蘭丹州屬內唯一的中華獨立中學、也是當時西馬來西亞之東海岸、由吉蘭丹,登嘉樓和彭亨三州境內華裔與國內善心教育人士,群策鼎力籌資創立唯一的一所私立中學,主要目的是給那些每屆參加小六政府文憑考試,升學無門的落第生,提供一所繼續深造中學的管道。
在同年學校開課不久,校園內來了一位比我高一年級的插班生戴錦銘同學。此子非常勤奮,有幹勁。他除了常在報章或學生刊物園地投稿,還常在校園各班級,不停推售星馬港臺的文學書籍,甚至連哥打峇魯市內僅有的兩間中學,即中華和中正國民型中學校園內也馬不停蹄地招徠無誤,間接為我們幾所華校中學生開啟另一扇清新文藝的窗戶。我記得當時我一口氣跟他買下三本詩集,即淡瑩的《千萬遍陽關》、畢洛的《夢季,銀色馬》,和施穎洲的譯詩《世界名詩選譯》。以當時的狀況,我不折不扣是一個廢寢忘餐,終日耽溺在一片刀光劍影中的武俠小說的書癡,在他的推薦下,竟然著了魔似的而突然買下這些在平日都不想碰的詩集,連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難以置信。
就在那年二月間,我在哥打峇魯市內遊蕩,在一間「上海書局」前停下腳步,隨手翻閱擺報攤上一本名為《學生周報》之刊物,翻至文藝版內頁有一欄「詩之頁」內,居然讓我眼前一亮,再次目睹到「江振軒亅這個名字的蹤影。當時我心想既然「江振軒」能寫詩,我當然也行。為了不甘示弱,展示我也能寫詩,就把該期學生周報買回家,立刻從自己書櫥內找出當時僅有收藏的三本詩集,而其中又覺得淡瑩的《千萬遍陽關》詩集內的文字,最能俘獲我心,故視之為當時所要模仿的笫一對象。皇天不負有心人,不出數日,果然讓我成功如法炮製出了平生第一首詩:〈初戀于四月風雨中〉。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此詩寄投出去後,居然被該刊編輯青睞,很快地刊登在《學生周報》第五六四期之「初戀專題」內。
更萬萬沒想到,這一回的誤打誤撞,為我敲開了《學生周報》編輯部的大門後,沒多久居然收到《學生周報》編輯李蒼的來信邀稿。信中語多鼓勵和讚賞,並要我繼續創作,為風雨飄搖的馬華現代詩壇共同努力……。當時,自己心想我何能何德,如何配得起充當一名詩壇先鋒呢?因此,我內心雖然狂喜,卻不為之所動。當時的編輯李蒼似乎不死心,一而再來信催稿和鼓勵,我一時詞窮口拙,不懂如何回應婉拒,又覺得他盛意拳拳,只好勉為其難回到書桌上,絞盡腦汁把第二首詩:〈迎風小立〉完成。太出乎我意料之外,這首被刪改得雞毛鴨血,慘不忍睹的東西,竟然還能刊登《學生周報》第五九三期封面之「文藝專題」、這麼彌足珍貴的版位上,若不是看到詩題下面,清清楚楚映入眼簾的是「左手人」三個字,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它確實在我面前發生了。從此之後每接到李蒼的來信,立刻乖乖回到書桌上、卯足腦力孵詩擠靈感,以期回報知遇之恩。
不久李蒼去了臺灣留學深造,我繼續在悄凌的庇護下磨筆練劍。想起年少寫詩時,尚未摸清何謂現代派,何謂現實派,也就從未去理會什麼派別之分,純粹只是逞一己之能。那時候初寫時無人在旁指導,自己也只好瞎子摸象,暗中孤獨摸索。所幸遇到當時歷任《學生周報》編輯都是有心護航之人,如悄凌,周喚,黃學海,張錦忠等人,在沿途上相扶相持與邀稿,我自己內心又藏不住虛榮好勝,立即投桃報李。就這樣長年累月,最終給我練出一身不知天高地厚的膽識和一張厚臉皮來。回想我這一生寫詩最快樂和最緬懷的時光,俱數在《學生周報》與《學報》月刊發行的那些年代與歲月裡。
2
近期的日子過得有點鬱悶,有感於詩源漸竭,力不從心。復覺得繆思喜新厭舊、總向年輕人靠攏;再加上年歲增長,步入哀樂壯年,於耳際頻傳親人故友的噩訊,覺得生命無常。眼看一些陸續從職場退役後,平日呼之即來,揮之則去,常在一起茶敘聚餐,互相調侃的老友儕們,突然悶聲不響,一一撤手離席,在心頭難免纏繞著一絲絲後壯年的悲涼和無奈,深怕自己一轉身,跟著從此天涯海角似的;也開始杞人憂天,暗中萌生該為自己身後事作一些未雨綢繆的盤算,覺得有些事必須趁早做,例如為自己出版這麼一本詩選,趁腦袋還清醒的時候進行,不假手於人。
在這之前,我還雄心勃勃,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繼續完成第三百首詩之後,先出版笫三本個人詩集,然後,才給自己弄一本五十年詩精選。我甚至連第三本詩集書名都已擬好。但沒想到這構思,後來卻因種種機緣而起了變卦。如此一來陷第三本詩集於兩頭不討好的窘境,很可能就像我在二○○八年有一首詩〈人在途中〉,這樣寫著:「……行將臨蒞,但永遠不會/兌現的等待……」,但念及凡事皆各有其因緣,且看日後的際遇與變數,隨緣吧!
經過這些日子的篩選,我有意將這四十八年來、斷斷續續寫了將近兩百七十首詩,包括大部分已收集在之前兩本詩集內,和一些尚未結集的詩當中,慎選出滿意九十九首,而不是完整的一百。我之所以有這樣的安排,無非想藉此繼續鞭策與叮囑自己,此生詩緣未了,好讓自己對未來有所期待。
擬了好幾個書名,最後決定把這本詩選定名為《走動的樹──黃遠雄詩選1967-2013》。這本選集內的每一首詩,都是我個人較偏愛(雖然不一定是最滿意)的作品。每一首詩都曾經緊貼著我生命中某段記憶,能讓我回想到自己當時身在哪裡,人在做什麼,為何而寫?再者,選集內的每一首詩依舊按照我喜愛的方式,以創作年月的先後,或發表的時間以接力的形式,銜接排列成一條時間長河,好讓我假以時日,憑依我愜意的高度俯瞰、自己曲折迤邐的來時路。
上天一直對我特別眷顧,在二○一一年四月初賜予我的一份最殊遇之機緣,終讓我有機會在馬來西亞南端城市新山,重遇一位闊別四十餘年的風雨故人、一位在我一生詩途上,最重要的人物,李有成博士(也即是當年的編輯李蒼)。這次能與他重逢,正好也讓我逮著機會,呈上我筆耕四十有年的成績單。由他審核過目,再將序文一事交付予他寫,成了一項順理成章之美事,圓滿我此生一樁心事。
3
最後,要感謝我的愛人同志,從她讀我第一首詩起,一直陪伴我身側。感謝她在我兩度事業滑落谷底時,無怨無悔,為我持撐著另一盞燈火照亮,讓我心無牽絆地彳亍獨行的文學路上。
要感謝馬來西亞吉隆坡「有人出版社」的責任編輯曾翎龍先生,在二○一四年十月為我出版此書。
更要感謝「寶瓶文化出版社」的總編輯朱亞君小姐熱心的推薦和牽引,終讓此書得以在臺灣出版。
二○一五年八月八日重修
【預購】是誰在深夜說話◎畢飛宇
平常價 $21.00這世代--火文學
寫作是殺死自己,讓別人守靈!
寶瓶文化與重慶出版集團共同策劃出版,兩岸同步發行!
我們表達恨的時候是天才,到了愛面前卻如此平庸。
他將人世間不共戴天的仇恨釋放,寫活了凡夫俗子最微小的愛!
他擊敗大江健三郎,奪得「曼氏亞洲文學獎」,
被評委譽為當代的契訶夫!
畢飛宇部分作品已譯為英、德、法、日、荷,韓等多國文字!
他的小說是挾風帶雨,愛恨計算皆無可閃避;
是人欲傾軋排山倒海而來,
真實而又傳奇。
他藉一枝筆,將人世間不共戴天的仇恨釋放,
更寫活了茫茫紅塵的凡夫俗子,最微小的愛。
他是畢飛宇。
畢飛宇擅長刻劃親痛仇快的欲望傾軋,揭示權力鬥爭下最不堪的赤裸人性,他文字鋒利無比,句句見骨見血,面對他的小說,我們毫無閃躲之力,只能被牢牢攫住。在這集子裡,收錄了畢飛宇極為傑出的十三篇短篇,且看他以細膩得近乎苛刻的敘述,展現驚人的敘事功力,無論是整個時代的蒼涼跌宕,滄海一粟的人世冷暖,盡皆凝聚於此,主題更是橫跨了世代、性別與地域,小說技藝爐火純青。
推薦序
這世代 這五人
一九四○年代至一九六○年代初期出生、大致在一九九○年代以前就已成名的資深中文作家,兩岸互有所知的名單可以列出很長一串。近十多年來,臺灣在大陸作品較有讀者緣的作家幾乎都是「五○後」,比如龍應台、張大春、朱天文、朱天心,這幾年又加入了「六○後」駱以軍;大陸在臺灣有一定知名度的作家則以「五○後」和一九六○年代初期出生的「六○後」居多:王安憶、莫言、畢飛宇、蘇童、余華等等。
大量已經躋身文壇主力陣營的「六○後」、「七○後」以及「八○後」作家,他們的創作其實構成了最為活躍的文學現場。而令人遺憾的是,對這一最不該被遮蔽的部分,兩岸尚欠缺彼此瞭解——「這世代」,在這裡就是特指兩岸在互相知情的狀況尚屬碎金閃耀階段的這一部分,「這世代」書系,便是意在實現兩岸優秀青年文學作品的互訪探親團隊的交流通航。
這五人,均為當今大陸最具實力和影響力的「這世代」標誌性作家。
徐則臣年齡最小,北大研究生畢業。少年老成,人生輾轉,書寫人世體驗,參透城鄉遷變。江蘇故鄉的「花街」和京城漂泊者兩個題材系列作品,串起古蒼而鮮活的成長敘事,一路奔襲,堅實地奠定了他在大陸小說界的地位。
盛可以有一般女性作家並不具備的洞穿生活和情愛本質的銳氣,因為有溫煦的嚮往,而勇於逼視冰冷,內心的抉擇常使筆下的人物懷持自由較真的倔強個性,寧願「揀盡寒枝不肯棲」,也不「教人立盡梧桐影」。對自我與世相的嚴苛省察,讓其凌厲敘事的基底,輝閃身心尊嚴的光芒。
文學專業出身的李洱,對鄉村中國的權利結構和知識分子心理隱祕有著的究根探底的強烈興趣,他以百科全書式的資質儲備和出眾的想像力,撥開層層謎團,破解內在疑難,考掘「玩笑」的儼存,警策歷史的輪迴,以貌似輕逸的言表撬開巨型話語的石門。
專注,氣定,憐愛筆下每一個文字,牽戀塵世人情,巴望現世安穩,為有攪擾而鬱結,為有阻礙而傷悲——如果現代以來的中文女作家可以這樣數來:張愛玲,蕭紅,林海音……再如果在這個序列可以容納今日活躍的作家,我願意加上魏微。世代到達了魏微這裡,暖老溫貧、生死契闊、靈犀會通的念想之下,痛失之感已經越發沉鬱頓挫,原宥之心、體恤之意必須更加醇厚柔韌。我們細讀她慢慢寫來的句段構成的任何一篇小說,會為獲得踏實而慶幸,也為作別故事而惘然。
畢飛宇在長、中、短篇小說寫作方面的精湛技法和他在文本中浸透的人性關切,讓他持續擁有著大陸最優秀作家之一的顯著成就。畢飛宇在臺灣拿過開卷好書獎,在國際上也多次獲獎和多次受邀參加重要的文學活動,是大陸文學大獎的大滿貫得主。臺灣讀者會從他的這些作品中,更真切地領略他靈透的語風和大可訝異的出色才情。
感謝寶瓶將五位大陸作家的小說著作以「這世代──火文學」的名義盛裝推出。
感謝「這世代」推介方重慶出版集團所有參與書系策劃組稿的朋友,是他們還將大陸這五人和郝譽翔、甘耀明、鍾文音、紀大偉等臺灣作家朋友的著作組成的「這世代」書系簡體字版同步出版。
感謝未曾謀面的同行朋友吳婉茹女士一絲不苟的主持引薦。
這個書系的精神價值從籌劃之時已經誕生,隨著作品的傳播,意義定將無限張大。
施戰軍(著名評論家、《人民文學》雜誌社主編)
作者簡介
畢飛宇
1964年生於江蘇興化,畢業於江蘇揚州師範學院。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創作,作品譯有英、德、法、荷、日、韓等多國文字,享譽海外。
畢飛宇在大陸文壇地位不容忽視,代表作品之一《青衣》翻拍為電視劇後,轟動一時;張藝謀知名電影《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劇本亦出自他手。他曾接連獲得中國五大文學獎中的魯迅文學獎、茅盾文學獎,莊重文文學獎及其他重要獎項,《哺乳期的女人》拿下首屆魯迅文學獎短篇小說獎後,《玉米》又獲第三屆魯迅文學獎中篇小說獎,並於2011年奪得第四屆曼氏亞洲文學獎(Man Asian Literary Prize),成為繼姜戎、蘇童之後,第三位獲此殊榮的中國作家。他於2008年推出的長篇小說《推拿》不但與莫言並列 2011年茅盾文學獎得主,同時也拿下《當代》長篇小說年度獎和《人民文學》優秀長篇小說獎、中國當代文學學院獎和小說雙年獎等。代表作品包括《畢飛宇文集》、短篇小說集《是誰在深夜說話》、《哺乳期的女人》、長篇小說《玉米》、《青衣》、《平原》、《上海往事》、《推拿》等。
《推拿》繁體中文版亦榮獲「2009開卷好書獎.十大好書」。
【預購】喪禮上的故事◎甘耀明
平常價 $20.00
一部從死亡開始,卻演繹出最動人的生之勇氣、愛之勇氣的小說!
繼《殺鬼》後,甘耀明更加淬煉、更具飽滿情感與文字魔力的溫厚之作。
出生在日治時期的阿婆,長壽的祕訣,竟然是聽故事,甚至靠「故事藥」治病與排遣悲傷。當阿婆過世時,她唯一要求,是邀請大家到她的喪禮上講故事,所以路過的、奔喪的、看熱鬧的人通通來講故事了……。
我是阿婆的孫子,當然就負責在喪禮上記錄故事囉。
甘耀明──
這本書裡的不少故事取材自我的家族故事,由父母透過不同場合表達「生命教育」的意涵,我經過時間的醞釀才化成篇章。我的父母是這本書的功臣,本書是他們的生命足跡,我只是紀錄者。
最後,這本書的不少篇章用了詼諧幽默筆法,至少我個人這麼認為。希望讀者閱讀後能在陽光下哈哈大笑,暫時忘卻憂愁,人生就該如此。
本書特色
如果《殺鬼》裡無盡奔馳的想像力讓你驚豔,那麼《喪禮上的故事》裡的情感,無論是親情友情愛情,甚至與大自然萬物之間的交流,必定讓你動容。甘耀明在這本小說裡,寫情的功力更加淬煉,濃度更飽滿。
跋
這本故事集的來源有兩個方向。其一,是我發表在報章的短篇小說,文長約一、兩千字,再擴充成如今的面貌;另外,則是以說故事的方式表現。沒錯,是用嘴巴說的。
後者可以多說明,但是也沒太複雜。這幾年來,我在台中「千樹成林」兒童作文班教小朋友寫文章,主要以寫故事的方式引領他們。這種寫法是告訴小朋友,書寫沒有想像中的困難之外,還能發揮想像力。小朋友寫故事之前,通常我會先說個故事暖場,算是籌碼。在這種情況下,〈微笑老妞〉、〈囓鬼〉等篇章誕生了。我記得〈微笑老妞〉最早的聽眾是小學三年級的學生,他們的名字我至今仍記得,是他們催生了這幾篇故事。當然,「說故事」沒有像「寫故事」需要這麼多的描述,但是張力一樣。
這本故事集發生的村莊叫「三寮坑」,有我出生地的生活縮影,不過,「三寮坑」是我想像的地名而已。我生於苗栗獅潭鄉,那裡的山脈青壯,草木在陽光下閃著明亮色調,河流貫穿縱谷,裡面游著魚蝦,以及古怪的傳說。那裡的人文歷史多半是客家人與原住民的衝突,像「屙屎嚇番」,這種膨風、壓榨原住民的傳說也成了我寫作素材。有的故事像〈癲金仔〉則是真有其人的乞丐,五歲時的我還偷拔過他的鼻毛,結果他比我還驚慌的逃走。另外,這本書裡的不少故事取材自我的家族故事,由父母透過不同場合表達「生命教育」的意涵,我經過時間的醞釀才化成篇章。我的父母是這本書的功臣,本書是他們的生命足跡,我只是紀錄者。
最後,這本書的不少篇章用了詼諧幽默筆法,至少我個人這麼認為。希望讀者閱讀後能在陽光下哈哈大笑,暫時忘卻憂愁,人生就該如此。
作者簡介
甘耀明
東海大學中文系、東華大學創英所畢業。小說曾獲聯合報文學獎、林榮三文學獎、吳濁流文學獎、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等。作品多次入選年度小說選,獲93年度小說獎。小說數次改編成電視單元劇。出版小說集《神祕列車》、《水鬼學校和失去媽媽的水獺》、《殺鬼》,教育書《沒有圍牆的學校》(與李崇建合著)。曾任靜宜大學駐校作家,目前為兒童創意作文班老師、靜宜大學兼任講師。
【預購】媲美貓的發情——LP小說選◎黃錦樹、駱以軍編
平常價 $24.00似乎它是藏身在情節和話語之深潭叢澤底部的「存而不論」之物,敘事牌戲中的那張鬼牌或小丑牌,一翻出LP,人們便臉紅咒罵卻又忍不住發笑。
由黃錦樹與駱以軍所主編的《媲美貓的發情──LP小說選》,收錄了王湘琦〈沒卵頭家〉、吳繼文〈玫瑰是復活的過去式〉、朱天心〈秋日午后〉、賀景濱〈去年在阿魯巴〉、駱以軍〈西夏大鳥王〉、郭光宇〈瑪麗亞〉、張錦忠〈LP流浪記〉、何宜玲〈也沒有所謂LP〉、阮芸妍〈乙下〉、賀淑芳〈別再提起〉、林靖傑〈流浪者之歌〉、黃錦樹〈目虱備嫁〉、黃啟泰〈少年維特的煩惱導讀〉、黃國峻〈打個比方〉、賴香吟〈蛙〉。
本書內容橫越多個年代與世代,以多種書寫意象與手法,呈現各式由「LP」外延及內觀而出的彩繪世界:有多情,有悲情,有莞爾,有託諷,有失落,有仳離,有講史,有超驗。
「LP」不只是「LP」,它有遺世而獨立的「賦比興」,讓這個世界變得如此繽紛而多姿,讓這個世界經由文字的洗滌而綻發出更多如詩般的花朵。
我們不會讓你看到我們是如何光明地活著,也不會讓你看到我們是如何陰鬱地活著。
—何宜玲〈也沒有所謂LP〉
來不及的將目光在你臉上調開,瞳孔也同樣來不及的仍然大大滿滿的,看到了你看貓,看到了你異常變幻的奇麗色彩。 —朱天心〈秋日午后〉
於是,兩塊冰冷的肉塊像兩塊失去磁性的磁鐵,啪、啪、啪,尷尬而聊盡義務地聚離著。
—林靖傑〈流浪者之歌〉
那手臂在她身上蠕動,溫熱的身軀在她腹部擦揉,一聲重似一聲的喘息似漸去漸遠或嗚咽著的蛙鳴。
—賴香吟〈蛙〉
本書特色
以LP為發想,延伸至情欲、物欲、字面,搜集了多個書寫方法及角度的小說選。
由兩位著名小說家黃錦樹和駱以軍主編,內容勢必精彩可期!
作者簡介
黃錦樹
一九六七年生於馬來西亞柔佛州,祖籍福建南安。臺灣大學中文系畢業,淡江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碩士,現就讀於清華大學中文系博士班,為暨南大學中文系專任講師。
駱以軍
安徽無為人。一九六七年生。文化大學中文系文藝創作組、國立藝術學院戲劇研究所畢業。曾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推薦獎、時報文學獎短篇小說首獎、中國時報開卷十大好書獎、聯合報讀書人最佳書獎、台北文學獎……等。現專事寫作。
【預購】我在精神病院當醫生2:人人皆撒旦◎楊建東
平常價 $23.00上市即登暢銷排行榜
「中國最好看的精神病小說」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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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購】花街樹屋◎何致和
平常價 $22.00記憶是最大的小偷!
「我們要去救猩猩!」這是童年時一場驚天動地的拯救行動。
《印刻文學生活誌》四月號專題封面人物。
「這段逃亡兼遊戲的旅程,應該會成為經典場面,是近年來我看過的小說裡,最引人入勝的調度。……展現當代台灣小說所難得的純粹性,很難讓人忘記。」──摘自蔡逸君〈眺望似水的記憶──何致和和他的小說〉
12歲時的拯救行動,是翊亞對自己人生的最後奮力一搏。
我、翊亞、阿煌,一起在惡名昭彰的花街旁長大。
蓋樹屋,跨越禁忌,我們偷偷做大人不准的事。
但猩猩的出現,卻在我們生命埋下最深層的伏筆。
多年後,身為密碼學教授的我,在每個記憶長廊,搜尋翊亞點滴;在每個記憶海洋,打撈翊亞碎片。我頻問自己,對於翊亞,有沒有一絲絲忽略、遺漏,或者錯過?
三條主軸,以記憶為線索,明的是追溯好友翊亞自盡的原因,隱的是叩問記憶的弔詭,以及生命的自由與反抗。
生來,我們從不是自由的。如果,人生有一個分岔點,讓三個小男孩各自走向不同的未來,那是「反抗」嗎?反抗後的人生,一定自由嗎?或是,有更無從解釋、無從看見的那雙手?
小說家何致和不張揚,淡味而情厚地訴說一個動人的故事,是墜在我們心上,一陣轟轟然痛的故事。
本書榮獲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長篇小說創作發表專案補助」
推薦序
眺望似水的記憶──何致和和他的小說
「當你回想,就會覺得我們人選擇去記住哪些事是個挺奇怪的問題。說選擇,當然是一定有,不管你是否意識到。……其中有些事甚至可能在當時對你根本沒多大意義。當然,不知怎地,這些記憶卻很持久,在之後的那些年裡一直跟著你。」──阿嘉莎.克莉絲蒂《未完成的肖像》
何致和寫了一本幽默兼悲傷,寧靜卻澎湃的小說。故事的底牌已經先翻了,答案是清楚的,但他明白牌背面的那些紋路藏有更多細節,儘管每一張牌看似一模一樣,但老千就是在那裡刻了密碼,以供辨識。
當初他說要寫在華西街拯救一隻猩猩的故事時,我並沒多想,真沒多想,為什麼是猩猩?拯救一朵雲,拯救一隻羊都容易些,現在哪裡去找一隻紅毛猩猩來?牠們不是被列為保育類,瀕臨絕種的動物了嗎?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不會單單只告訴你一個信息,或說很多事包括他的小說,已經講得相當清楚,但因為他總是輕描淡寫(他不會把日常或寫作時苦得要命的經過,在言語或文字裡露出半點痕跡),這種美德(特別是寫小說時),很容易讓對方就聽過去看過去,以為就是猩猩了,而的確也是,不過何止於此。
談「猩猩」容易踩進這部小說的雷區,解消閱讀的多面性,在此還是不要說太多,只說牠是猿類,我們的近親,物傷其類,猴子都愛爬樹。爬樹做什麼?望遠。一個像致和這樣冷靜的小說家,心思百般縝密,多麼美好的想像啊,望遠,把耽在樹上玩耍的死小孩拉升了起來,不致墜地。這樹當然又是個信息,要兜個大圈從徐四金談起也可以,《夏先生的故事》裡小孩也爬樹,而我們都喜歡夏先生的故事,寂寞到不得了的小說。
就不提猩猩還是猴子了,我有興趣的是小說家如何拯救?拯救什麼?
何致和給了我們三個跟記憶相關聯的角色線索。其一是小說敘述者方博鈞的朋友姜翊亞自殺身亡,這是完全截斷的記憶;其二是方博鈞稚幼的女兒,她正在「學習」記憶;三是方博鈞密碼學的指導教授罹患老年癡呆症,他逐漸喪失記憶。小說開頭甚至就是方博鈞回憶起小時候的第一個記憶:偷竊。很顯然這是個記憶變形、更改、逆向互相串連的故事,而這些指向的是,想對已死去的朋友做一番理解──姜翊亞為什麼要自殺?更大的涉入則是每個記憶本身,它除了轉形重生或斷裂消失,能有中間值嗎?有所謂正確無誤的記憶嗎?每個活著的人,面臨死亡空無一物的背後,其記憶有什麼可供依據辯證的?
大部分人面對死亡如此重大事件,往往傾向以遺忘來處置。弔詭的是,你必須先記得什麼,才能遺忘,不然那只是逃避,傷痕暫時被隱藏了,陰影卻永遠被困在記憶中。小說家解決的方法是把場景拉大拉深,放回原點,從頭談起。
「人不能跳出他的生活,但小說也許有更多的自由。假設我們匆匆地、悄悄地拆除我們的瞭望台,把它移到別處,至少暫時移開怎麼樣呢?也許我們可以把它移一段很長,很長的路,遠於雅羅米爾的死!也許一直移到這裡,移到今天,已經幾乎沒有人還記得雅羅米爾。」──米蘭.昆德拉《生活在他方》
小說家讓姜翊亞回到童年,搭建起一座樹屋,瞭望未來;而讓此時此刻的方博鈞回眸過去,對曾經的記憶展開解碼的過程,或說他必須解出一個自己能信服(至少能搪塞過去)的記憶,來做為遺忘釋懷的基礎。小說家所做的,就是小心翼翼把死者安置好在記憶中恰當的位置,以便活著的人過得去。至於他找到那個安然的隱密的場所了嗎?藉著華西街賣藥戲班裡的一隻表演用的紅毛猩猩「毛毛」,何致和給出了漂亮答案。
把毛毛偷出來,帶牠逃離,不要讓牠繼續被關在籠子裡,不要被囚禁,讓記憶釋放吧!
然而就在三個小男孩好不容易打開毛毛身上的枷鎖,帶著牠沿著河岸逆流而上前往動物園,那天卻下起大雨,雨水漫漫漫上了河岸。這段逃亡兼遊戲的旅程,應該會成為經典場面,是近年來我看過的小說裡,最引人入勝的調度。不必花言雕鑿,無需矯情刻意,自然成就的一幕,展現當代台灣小說所難得的純粹性,很難讓人忘記。即使寫這篇文章已經過了三個月,那夜他們四個「人」,蹲縮在堤岸菜圃工具小屋的狼狽景況,仍歷歷在目。他們能活下來嗎?記憶要停止了嗎?老教授的生命密碼潰散成生活亂碼,小女兒若在三歲時被壞人擄走她長大後還記得曾經一口一口餵她吃蔬菜泥的老爸嗎?遺忘又如何?每個人是因為記憶還是遺忘才能走到此時此地?要反抗嗎?反抗體制反抗大人反抗約定成俗反抗小說的套式?拉長時間,哪種反抗不會變成笑話?不,何致和沒那麼濫情,與虛偽,他只是確確實實以小說的技藝把這些種種辯證安落在適當的位置,他不想讓它們歧異出不該有的情感渲染。要浪漫要激動誰都會,寫小說太容易以技術以言詞來模糊代替該有的真實情感,而何致和從《白色城市的憂鬱》,《外島書》,以至《花街樹屋》,就是實在,短時間來看,他或許是吃虧的。
何致和的小說,跟整個我們同輩不同。甚至可以這樣說,也沒有前輩小說家或後來的寫者同他的調。這很糟糕,沒有人去辨識他,卻是因他不從時代的調。最簡單的例子,我們這輩的書寫還有人帶著幽默嗎?不說談死亡這特殊的主題,即使寫別的,愛情,家國,個人,似乎寫下來的都同這個時代一起沉重下去。我想是因為何致和翻譯過許多小說,經典的,高度娛樂刺激的,從《白噪音》到《人骨拼圖》,你說他會怎麼出手?那些翻譯是創作的根基,他看得清透了。每次我跟他談到怎麼辦人家寫小說都寫成那樣,真不知如何下手,他會輕鬆地說,你還想超越,我都是在模擬罷了。這標準他的調。
在《花街樹屋》中,小說家並不想改變什麼。這方面他是宿命論者,基因論者。因為人在其中,安慰或抒情的感傷,狂烈或不捨的激情,都太表面,也太自大。人不能說他拯救得了死亡,如果在記憶盡頭處有那麼一絲絲悲憫和懺悔,那才有思索的可能。否則,不管你把「瞭望台」往前移後,你的眼睛看向未來或回眸顧盼,最多你只是能多看一眼,最多,然後你也就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或手指下的一個讚。
◎蔡逸君(《印刻文學生活誌》副總編輯)
作者簡介
何致和
一九六七年生,東華大學創作與英語文學研究所畢業,輔仁大學比較文學博士候選人,現為文化大學中文系文藝創作組兼任講師。短篇小說曾獲聯合報文學獎、寶島小說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著有長篇小說《外島書》、《白色城市的憂鬱》,短篇小說集《失去夜的那一夜》。譯有《白噪音》、《時間箭》、《巴別塔之犬》等英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