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購】我討厭過的大人們◎張亦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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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討厭往往就是,想得不夠清楚的愛。

  看張亦絢如何翻轉「討厭」與「恨」,精彩又過癮。
  金鼎獎最佳專欄寫作獎「我討厭過的大人們」專欄文章集結,
  另有首次問世「有多恨」多篇。
  她討厭過鄭清文,西蒙.波娃,《咆哮山莊》裡的希斯克里夫,書法老師……等等大人們,妳/你討厭過誰呢?

  在「有多恨」中,她談「恨勢利」、「恨母親」、「恨偶像破滅」、「恨採取立場」等諸種恨事,妳/你恨不恨?有多恨?怎麼恨?

  本書分兩輯:輯一「我討厭過的大人們」收錄《幼獅文藝》同名專欄文章。張亦絢討厭過的「大人們」,從鄭清文、葉石濤、西蒙.波娃、佛洛伊德、希薇亞‧普拉斯、伍迪艾倫,到《咆哮山莊》裡的希斯克里夫與生活中的書法老師……等等。「討厭」加上「過」字,話就有了後路,翻轉「討厭」的概念,其實背後是深情。

  輯二「有多恨」書寫各種恨,有的常見,有的冷門,包括:恨勢利、恨偶像破滅、恨情敵、恨匱色、恨病痛、恨母親、恨採取立場等諸種恨事,小津安二郎怎麼當上了電影導演跟「恨勢利」有關?要找「恨不長」的例子,張愛玲的小說是個寶庫?「恨情敵」連結了原始的「我是誰」痛苦?張亦絢告訴我們,把討厭與恨都進行到底吧——但絕不要「昏頭昏腦,想都不想」地進行,而要「步步為營,草木皆兵那樣警醒」地進行。

本書特色

  1.收錄第43屆金鼎獎最佳專欄寫作獎「我討厭過的大人們」專欄文章。
  2.小說家張亦絢2020年最新散文集。

各界推薦語

  馬翊航、陳栢青、楊佳嫻、顏訥、羅浥薇薇  一致推薦

  怎麼可能不討厭呢?張亦絢用我所羨慕,卻難以模仿的論理腔口,一次又一次展現智性與詼諧拿捏得恰如其分,就會產生自動洗車機式的閱讀,還來不及喊累喊髒,習以為常的思考系統就已經被裡外刷洗了。——作家  顏訥

  張亦絢合該是我們的眼中釘,肉中刺,翻這本書就是就是在敲釘子,一頁頁,一吋吋,後來就深深打進我們心底了。我同情張亦絢討厭的人。我羨慕讓張亦絢討厭過的人。想讓張亦絢討厭不難,想讓她討厭過,需要真本事。——作家  陳栢青

  我們看著討厭的大人,心中大喊「以後絕對不要成為那樣的大人!」把恨的事物一卡車列出來,驚覺喜歡的東西也所剩無幾。最恨的是自己與背棄的東西還有那麼幾分相似。在內心的小人國小世界氣得原地打轉鼻孔噴氣時,張亦絢卻要告訴我們,什麼都恨,什麼都討厭,什麼都奇怪,什麼都不奇怪。「都奇怪」是要保持機警,「都不奇怪」是不隨意驅逐與輕浮。——作家  馬翊航

  這部散文集多端討論「討厭」與「恨」,也是成長與思維之書,文學與身體之書,深刻,誠懇,博識,竟然還有點俏皮。——作家  楊佳嫻

  我一直相信,讀不懂她的人一輩子也不會想認真懂,但懂她的人(其實正是那些被她懂的人)必定能珍惜她在跺著腳喊「討厭」、或叼根菸在手背刺下恨意背後,那無比的深情。——作家  羅浥薇薇
 
作者簡介

張亦絢


  一九七三年出生於台北木柵。巴黎第三大學電影及視聽研究所碩士。早期作品,曾入選同志文學選與台灣文學選。另著有《我們沿河冒險》(國片優良劇本佳作)、《小道消息》、《晚間娛樂:推理不必入門書》、《看電影的慾望》,長篇小說《愛的不久時:南特 /巴黎回憶錄》 (台北國際書展大賞入圍)、《永別書:在我不在的時代》(台北國際書展大賞入圍),短篇小說集《性意思史》獲openbook年度好書獎。二〇一九起,在BIOS Monthly撰「麻煩電影一下」專欄。

  網站:nathaliechang.wixsite.com/nathaliechang
後記

輕蔑也沒有關係喔


  想起一些事。第一次在公共場合碰到(林)婉瑜,她有點好奇我爲什麼較親布勒不親其他人。因爲我立刻辨別出那是一種非常善良的好奇,所以我當下就滿足她,我說:「布勒啊,因爲她不算人類啦。」——還好那真是一個悟性很高的環境——否則,一開口就說人家「不算人類」,成何體統。我敢這麼說,就是有把握,不論婉瑜或布勒,都能懂,也都不會用「常識語言」跟我計較。這是一個有意思的問題,我發現,越是真心誠意的話,往往越「不像話」。

  想說這事,是因爲我對布勒說過一件事——那是在火車上,我們一起離開桃園回台北,就如我前述的,因爲一種「不算人類」的默契,使我並不特別熱衷談話——否則,「塵世面貌」的我,是很看重不要隨便冷落誰地「把聊天當作基本禮貌」——但就在這種不太在乎語言的互動裡,我反而目的不明地對布勒說起:小時候,我是一個非常容易暴怒的小孩。

  「而且氣起來,彷彿永無止境。」人家是「愛是永不止息」,我是「怒是永不止息。」越來越氣,越來越氣,那種身不由己的感覺,如果繼續,不是殺人,就是殺己。「所以我從很小的時候,就不得不開始研究,究竟我要如何避免陷入狂怒。」可是——這也不是我真正想對布勒說的。我想說的是「就算有這種狀況,它也會過去」——也就是說,我最想說的是,「不管有什麼,當時的感覺是永遠,但並不會永遠」。我用半旗語的方式對布勒說,她也像接一個太弱太偏的桌球發球般,「剛剛好」地、沒有任何架勢地——「接到!」

  「我現在好了」。這樣的話,也許不該說——因爲太有自信又太絕對了。不過,也許也還是該說,只是不是用驕傲與武斷的心情——「我曾很不好」——保有這樣的記憶,我想是有意義的。老實說,從「不好」到「好」,應該經過了許多恐怖的掙扎與難堪的努力——這真讓我驚訝人的變化與可能性。我認識的某人有次說,我性格中最核心的部份是「慈幼」,我大抵不否認。因爲我對自己年少時獲得過些什麼,感受非常鮮明——不可思議的贈禮會來自無生命的書本或藝術,也會來自真人——比如十八九歲時,同志或女性主義前輩,怎麼大把大把地花時間跟我講電話,除了金玉良言以外,也樂意廢話連篇。(我想那真是一些精神上的奢華體驗,我通常只聽不說。)

  小學時,學校後門有一個「啞巴」——據說,他是因爲車禍而啞掉了,所以在學校附近擺讓小學生撈金魚的攤子。那時我還是沒有分別心的孩子,啞巴就是啞巴,我對他既無敬意,也沒壞心,撈到魚我就高興,沒撈到就「算了」——但有一天,我因爲沒撈到而特別「算了」,正要走——啞巴卻拼命跟我說話。

  他示範撈的技巧給我看,然後,直接送了我一隻魚。當時,我的「不平之感」更甚「謝意」——因爲我是一個相信規則的小孩,我不懂爲什麼啞巴可以破壞規則:我沒撈到,我就不該有魚。這是我當時最直接的想法。小孩子不是每件事都會反覆思量。然而,大約二十年後,我在一個奇怪的狀態裡,突然有了回憶,突然再次「聽見」啞巴的聲音——那使我非常震撼。

  說話對他來說,非常辛苦——別忘了,理論上他是啞巴,他平日只打手勢,到底是什麼緣故,他非得「虐待」他的發聲器官,用「嘶啞以下,沈默以上」的方式跟我說話?他費盡辛苦,每個字都像薛西佛斯推上就落下的石頭,我也(耳朵)百折不撓,終於聽到了那沉痛的兩句話:「妳沒有耐性。妳要有耐性。」——假設我真是一個沒有耐性的孩子,我怎麼會懂「耐性」是什麼?

  如此費勁的溝通後,我得到這個「關於我」的情報:真的很沒價值。我沒耐性地感覺沒耐性真是不需要耐性地聽半天讓我更加沒耐性的東西——太抽象了,還是金魚實在。實在但奇怪。說我壞話還給我獎品,啞巴很奇怪。我一向只在被誇獎的時候,才會得到獎品——金魚,對我來說,就是一個「顛倒是非,不合邏輯」的印記。

  然後我就忘了。然後——在多年以後我想起,突然在這個事件隱藏的「可怕的美麗」面前,戰慄不已。

  問題絕不在金魚,也不在耐性——而是啞巴在當時,對我的靈魂感到深深的憂心。

  後來我也長成一個有這類感應的人——我會感覺到遇見的人,在某種表面下,可能隱藏著傷心與失神,但就像年幼的我,還不懂啞巴要說的話。有時我也知道,這不是區區話語,就能救援的。

  從某個角度來說,也許所有的憂慮都是過慮——擔心,只是愛與不知所措的混合體。它很無謂,就像廢話,它卻也很貴重。

  有時這種交會更神秘。我記得,有次開完一個馬拉松式精疲力竭的會議,我坐在巴黎北方小城的一個廣場上,名義上是在「恢復精神」,內心翻攪的情緒卻是「不如去死」。突然,一個路都走不穩的幼童,放開了大人的手,搖晃地衝到我面前,一字一字吐出一句問話:「妳叫什麼名字?」——我猜他會說的話還不超過十句吧。那種年紀,說話與鳥叫還有點近似,我相信這句啁啾沒有任何實用價值——但他簡直像展示什麼價值連城的寶物般展示每個字,他才剛擁有這種能力沒多久,妳感覺他正用韁繩牽了一匹比他高大許多的馬一般,他非常謹慎,非常軒昂。我給了他回答,他就心滿意足地跑開了。

  這當中有某種神聖。不一定是說話——有時候,某個人以對的眼神或表情掀開了自己一下,妳就被醫治了。——有時醫治的對象,甚至不必是妳:任何人好了,妳也總分到一點那種「好」。

  這類事項與「啞巴跟我說話」,隱含某種意義。想像某人某時,靈魂可能籠罩危險——我從別人對待我的方式中,領悟到,面對這種處境,有兩種作法,啞巴設法點出——但點出不見得立即見效 ; 另一種作法則是,不點出,但就強化妳的其他能力,比如閱讀或感受性——使妳成爲一個較有餘裕的人,那麼,當某個時機成熟,妳就能自行揮散危險。當然任何文學藝術,都有可能有個理論性的說法,但在我「個人版的解釋」中,我相信,任何創造不過就是——與「對危險的感知」有關。

  我很願意做一些事,回應這種「對危險的感知」。

  這應該是我答應小馬(馬翊航)邀約,為«幼獅文藝»寫專欄的心理背景。更秘密的部份,姑且稱為B事件。那是因爲我讀過一段話,出自廣受社會迴響的一本小說,裡面的年輕主述者,直接嗆了這本刊物(或«幼獅少年»)——大意是,我們是熟讀世界經典或馬奎斯的,這類很學生的刊物水平太低,根本無法滿足我們。這段話大概是會引起反感的:那麼驕傲自大,自以爲是。我沒問過其他人感想,但我記得我讀到時,「哎喲」了一下,半好氣半好笑:這要得罪人了。

  不過,我真的慈幼。我覺得,這確實是個「文學」問題。年少,本來就有不可ㄧ世的那一面。幼稚,有其本色——三四歲的小孩宣布自己是全家力氣最大與全幼稚園最可愛的——這兩種挑戰,我都曾親自面對過。

  高中年紀,如果我面前擺著一本«當代»一本«幼獅文藝»,打死我我也不可能拿起後者:年少就是尷尬,那是比任何時候都想當大人,又「輕蔑」大人的階段。那種「輕蔑」,或許也不是真正的輕蔑,毋寧說更像情感未經足夠琢磨前,倔強的怪樣子。我是從文學的角度看B事件,我讀到其中一種用心用力的呼救:像「我」這樣急於長大又自以爲是的孩子,最易落入別有用心的惡人手中,「我」把「她」交出來了,誰來想想辦法?

   因爲B事件,我於是暗自與自己訂了一個「要開玩笑的約定」。這個約定,就是,有朝一日,我希望可以爲這被「輕蔑」的刊物寫點東西,作爲對B事件的回應與「甜蜜的答覆」。

  沒想到,不久,刊物竟就來邀稿了。而B事件的主角,卻捨棄了生命。沒來得及見到,我一度默默準備著的禮物。

  但我是一個看重約定與玩笑的人——我做許多事,往往有別人猜不到的邏輯。我會因爲目睹某場景,而在三五年後,決定出席一個活動,或者,知道某人被欺侮後,在沒人了解的狀況裡,答應做某事,作爲我認定的「正義的修補」。這些邏輯,都是外表看不出來的。「我討厭過的大人們」背後的故事,就是這樣。我在心裡放了長大後的自己,以及與B相近的自己,我也曾是「大大渴求」世界給我們更高深莫測、更睥睨一切——我也曾是那種「歪七扭八的小孩」。我說「歪七扭八」時,是充滿柔情與痛楚的:我明白,我了解——就算「歪七扭八」,本來也有權好好長大。
 
  歪七扭八,不過是雕塑的過程。

  小馬是專欄文章的另個原因。我對他很有感應。我覺得,他是完全了解「對危險的感知」以及B事件的問題本質:一個整天讀«當代»的年輕小孩,固然可以在知識上覺得自己猶如巨無霸,同時也可能,對自己真正碰到的困難,ㄧ籌莫展——「氣盛」的小天才們是不容易對此買單的。因此有必要,把青春陪伴夾在哲學問題集裡,把年少情事與阿岡本攪拌攪拌——這種辦法不一定靈,但我們只能努力。每回下筆之時,我都會聽見一種無聲的言語在說:小馬,我真的非常愛你。愛你本人、也愛你所代表的那個「被輕蔑的象徵位置」與你多麼聰慧的努力。

  在這本書中,為了搭配「我討厭過的大人們」,我又加了「有多恨」諸篇——我想說的,既不是「某恨有理」,也不是「如何解恨」,而是不管「有多恨」,都不需害怕。就把討厭與恨都進行到底吧——但絕不要「昏頭昏腦,想都不想」地進行,而要「步步為營,草木皆兵那樣警醒」地進行。

  儘管已發表的若干篇章,頗受到一些肯定的迴響,但我寄望的,更像當年站在金魚攤前,那種愣頭愣腦的小孩——現在,你/妳只需要覺得「有金魚就好」,或「金魚有什麼了不起」也可以喔。

  輕蔑也沒有關係喔,我還是一樣愛你/妳。只願各位在自己的生命中,能夠始終保持耐性。

  而這竟是一個啞巴教會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