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我不想努力了◎洪均榮

阿榮的工作閒談 | 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近日經由朋友的分享,得知了大陸正非常流行的用語/玩笑:「阿姨我不想努力了」。緣由是中國某些交友軟件上有一些有錢的中年婦女徵友,有些會大膽提出「要養小鮮肉」類似要求,讓許多年輕少年都因而開始有「被包養的夢想」。隨即,便出現了許多相關的圖片/截圖,以戲虐和調侃這個有趣的現象。

  若我還是那位還未踏入社會的少年,相信當時聽到這個現象時,就會抬頭挺胸,驕傲地對著天空說,「我才不會這麼賤,沒錢不會自己賺哦?」然而,如今步入社會數年後,我已深深體會工作/賺錢的艱辛,得處處瞻前顧後、察言觀色,看著他人臉色的日子。因此,當朋友第一次分享這個現象時,我的第一個反應竟然不是立刻回絕,反而是猶豫了一陣子,甚至去幻想一下「被包養的日子」該怎麼過。這份猶豫讓我感到非常錯愕,甚至有點恥度大開。

  畢竟父母從小一直都在教育我們要努力、要發奮圖強,這種「快捷」的生活方式都是沒有尊嚴、不愛惜自己的人才會去做的事情。我就立刻將這份幻想速速棄之,並把這個「秘密」深深地埋藏了起來。

  幾天后,在打掃房間時,看到了書架上擺著Gerrie Lim的《Invisible Trade》(註1)。這本關於應召男女(social escorts)的書籍,其實在許多年前還在編《不為什麼》時就已經買下,但是當時只讀了一半就把它放回書架上。出於好奇,我又把書籍翻開來閱讀,裡邊的故事讓人眼前一亮。印象中,我只把他們的分享當成故事來閱讀,除了一些情節比較特殊以外,並沒有什麼特別令人印象深刻之處。

  但是,當天在閱讀他們的故事時,卻彷彿第一次重新認識他們、認識這個行業。原來他們並不完全是沒有尊嚴、不愛惜自己的人士,有些反而是很有意識地去面對與經營這份職業的。反之,有些「顧客」才是那真正可憐、不甘寂寞的人士,得用金錢和報酬來換取他人的陪伴(有些甚至在與應召男女的那幾個小時裡,只單純聊天,並沒有進行任何性行為)。

  看到這裡,又回想起幾天前帶著有色眼光看人,我不禁為自己的先入為主的行為感到羞恥。我並沒有對這個行業/特殊的安排有足夠的理解,就以人云亦云的理解去輕易地下定論。其實,這種特殊的安排未必是一種齷齪/羞恥的安排,至少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如果一方肯「付費」,另一方肯提供服務,雙方都不傷害彼此,那何樂而不為呢?

  當然,我並不是在鼓吹這個行業或安排,我只是覺得在我們去批評它之前,我們應該用心去真正理解背後的故事,及其複雜程度才去下判斷。畢竟,我們每個人都是獨特的,而每一段感情與交際也是獨特的,所以不能如此輕易地就一竹竿打翻整船人。

  正如我們義工去造訪樂齡之前都需要到總部受訓,而訓練中有一個環節是訓練師會一直強調的,就是要用「心」去聆聽。「聽」的繁體字若拆開來解讀,有三個主要的部分,用耳朵、用眼睛與用心去聆聽。

  換言之,我們在走訪的過程中不能只是用耳朵去聆聽樂齡的分享,我們也需要用眼睛去觀察他的生活環境,最重要的是用心去聆聽他們的故事,嘗試去理解故事背後的需求或多元性,並且看看我們是否可以從中提供幫助。

  而歷經嚴格訓練的我,也時時都得用心去聆聽他人的故事,不要膚淺地隨意判斷或偏執一端,得嘗試進一步去理解他們的情況與背景,等有了足夠的理解後再決定應該如何處置。希望到時,再聽到「阿姨,我不想努力了」時,我能夠帶著一顆較為寬容與寬敞的態度去面對這個現象。

註1:Gerrie Lim, Invisible Trade. (Singapore: Monsoon Books, 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