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不快樂◎小鄺

小鄺的豬子說 | 幸福不快樂

  舉凡若是看到某人在新婚賀卡上寫的祝詞是「幸福快樂」,心裡就會有些納悶,感覺對方有些「狗尾續貂」之嫌。「幸福」後面何須加上「快樂」?既然都「幸福」了,那肯定就會「快樂」啊。

  不過後來,隨著年歲漸長,我對「幸福快樂」這句祝詞,卻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和解析。

  有回,重聽文福老師寫的那首《天冷你就回來》時,意外地發現到裡頭有一段,我在初聽時毫不在意的歌詞:「我的他問為什麼,幸福不快樂?」當時感覺心裡先是一沉,之後則莫名地釋然一笑,有種恍若隔世的共鳴。

  「幸福」和「快樂」,在字面上的關係雖看似相輔相成,但若往內核深層進一步剖析,其實不見得有任何的關聯性,兩者之間,甚至可能存在某些類似「魚與熊掌」般微妙的對立關係。

  快樂是一種短暫的幸福;也皆因大部分的「樂」一瞬即將逝,所以快樂才之被稱為「快樂」。但詭異的是,幸福雖然被一般人認為是我們對快樂終極的追求,可當我們一旦擁有了幸福,那些原本握在手中的「快樂」,卻感覺好像莫名其妙地瞬間回歸平淡,悵然若失。

  張愛玲說過:「人總是在接近幸福時倍感幸福,在幸福進行時卻患得患失。」在伴侶關係中,幸福亦被喻為是一種甜蜜的負擔,因為當在享受擁有它的同時,你也必須肩負起共同的責任與承諾。而且一路下來,雙方也必須不斷磨合,一起互相經營,攜手成長,才能維繫好這段關係。

  在我最新創作的《豬邏輯》繪本插畫中,有一則在畫裡附上的文字,大概就是形容這種感覺。「到了中年,只有兩個選擇:空虛和累。//如果不想變得空虛,就成家立業,生兒育女。//然後,就很累……」

  這有點像自己在比賽里,終於問鼎期望已久的冠軍,但你卻在此時,不僅感到少了最初追逐勝利的興奮和愉悅,在心理上,還多扛了個要守衛榮耀和成功的包袱。而隨著責任和期望不斷地添斤加兩時,你肩上的擔子開始愈發沉重,慢慢地,開始感覺自己快樂不起來了。

  有些朋友戲謔婚姻是「愛情的墳墓」,而幸福則是「快樂的終點站」。的確,伴侶之間確定關係,彼此攜手成家後,就像是船駛入了港灣,當初追波逐浪的激情和快感戛然而止,很容易讓人困陷於一種莫名的落差感。

  話雖如此,我並不認為在這裡提及的「墳墓」或是「終點站」,是在指向對婚姻的貶義。我反倒認為,這些話象徵的其實是完結後的圓滿和歸宿,也是大多數伴侶在人生旅途上的一個必經過程。

  畢竟人生到了某個階段,更需要的還是一份烙在內心的踏實和完整,愛情才不至於有始無終,無處安放。那麼,難道幸福和快樂就真的無法畫上等號嗎?

  我想起在某個網絡節目上聽到蔡康永說過的一句話:「我們的人生,最重要的不是快樂,而是平靜。」對此,我完全同意,但我也明白,現代人想在這個呱噪的塵世中維持平靜的心態,是件多麼知易行難的事。或許,學習如何讓快樂落地,安於在幸福時平靜,提醒我們在幸福和快樂的需求中,要保持適當的平衡與寬容,也是一門讓我們在生活中,能夠持續成長的必修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