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穿牆的女孩》 不同敘事模式說故事(閱讀評論)

▍《聯合早報》(新加坡)副刊〈閱讀〉,見2021年8月23日。

文/陳宇昕

張國強小說集《遇見穿牆的女孩》不甘於平鋪直敘,敘事方式多元化,《危險實驗》故事中有故事,《決定》則模仿電腦的語言邏輯書寫,同名篇章的《遇見穿牆的女孩》書寫方式頗具村上春樹的味道。


  幾年前到日本高松旅行,誤入一家二樓酒吧,名字叫半空,似乎懸置在空中的意思,當然也可以是「half-filled」,那麼另外一半呢?
  咖啡、酒、書本和音樂,就是這家酒吧的主題,他們還舉辦自己的文學獎,徵集到的作品收在文件夾裡,供來往的客人閱讀,那種美好的文學邂逅大概就是那「另一半」吧。
  也許是因為看不懂日文的緣故,加之旅行中,那感覺特別好,滿滿的文學浪漫啊,東京就有家很有名的獨立書店叫「啤酒與書」,一邊賣啤酒,一邊賣書,誰說不能並存呢?
  讀本地作家張國強中篇小說《危險實驗》的時候,一直想起這家「半空」酒吧,只不過小說的氣氛更陰翳,更「卡夫卡」一點,畢竟小說開宗明義就向《飢餓的藝術家》致敬了,張國強自己也承認寫作時受到卡夫卡的影響。
  這一讀就把我拉回現實來。
  卡夫卡是燦爛的現代性之永恆反詰,大都會如新加坡更是如此吧。
  《危險實驗》2017年通過《聯合早報·文藝城》的線上連載平台發表,現收錄在小說集《遇見穿牆的女孩》(新文潮出版社)。
  小說中男女主人翁志與珠,在酒吧邂逅作家南風的作品,發現了作家的某個實驗,接著被吸入俄羅斯娃娃式的故事裡的故事,似乎是在探索(文學的)理想與現實的問題。
  除了南風,小說人物也不時提到今年初剛逝世的本地作家英培安。
  英培安經營華文書店,全職寫作,全身心實踐他的文學理想,他的作品與身體力行,感染了許多有志寫作的年輕人。 或許小說中隱露的那股無怨無悔的決心,就是對作家的最高致敬。
  閱讀小說集《遇見穿牆的女孩》會發現作者不甘於平鋪直敘,張國強嘗試了不同的敘事模式。 《危險實驗》是故事中的故事,彷彿《天方夜譚》或卡爾維諾《如果冬夜,一個旅人》,也可能是設定在酒吧里的緣故,我也一直聯想到劉以鬯的《酒徒》(畢竟也是某種文學夢相關的主題呀)。 此外,相當調皮的短篇《決定》則模仿了電腦的語言邏輯書寫。
  卡夫卡式,因此異化不可避免。

小說設在未來的新加坡

  小說集前半部帶有科幻色彩,《霓虹燈下的口羔呸店》《風和日麗重逢天》與《決定》都設定在未來的新加坡。 《霓虹燈下的口羔呸店》寫外星人統治地球的時代,就連飲食都被視為不文明而被禁止(改吃萬能膠囊,大家不妨想像鳥山明《七龍珠》布爾瑪丟出膠囊大餐的場景)。 《風和日麗重逢天》則像是續篇,地球發生了「2050女傭不見了」事件,被偵訊的主人翁,憶起舊愛,重播記憶體某處的訊息,「只為了重新填滿身體裡空著的大洞,妄想單靠空氣(記憶)來充實無法彌補的洞缺」,當然這注定枉然:「越是努力地試圖消滅空洞,越是空虛得可怕,僅僅換來揮之不去的回音,一直環繞在我周遭不停地提醒自己的寂寞。」
  這層傷感與深情,到了《決定》蕩然無存。 這篇小說想像了一個未來的交友/交歡場景,人的意志不再主導。 男人通過智能係統配對到晚餐對象,和女人見面交談,每個步驟都由彼此的智能係統「建議」,過程一如視覺小說(Visual Novel)電玩,通過選擇題加分扣分,達到某個值就能進入下一步,在愛情小說里當然就是去開房。
  神聖的性愛在系統面前僅是一系列數值,肉搏的過程中系統彼此要求彼此呼應,最後人體跟不上系統,早洩的男人還自我感覺良好,而女方已經把他列入黑名單。
  所有關於未來的書寫其實都是為了現在。
  事實上人類主動或被動地異化過程,早已啟動,小說家不過是讓我們看見走向極端會是什麼可能。

從科幻轉入卡夫卡式氛圍

  小說集到了同名篇章《遇見穿牆的女孩》之後,就從科幻轉入奇幻,或卡夫卡式的氛圍。 一如作家在後記中承認的,寫作過程中除了卡夫卡,他還受到英培安與村上春樹的影響。《遇見穿牆的女孩》就頗具村上春樹的味道,題目有點向《遇見百分百女孩》致敬,小說主人翁邂逅那個能夠穿牆的奇特女孩後會發生什麼事,這裡也就不劇透了。
  張國強的小說中,新加坡的任人唯賢,無條件鞭策人們努力的性質,就是人們卡夫卡式憂鬱的來源,這個主題在《我們繼續沉悶》中尤為顯著。
  新文潮出版社是本地一家新的華文文學出版社,幾個年輕人選擇在大疫之年出擊,至今已經出版了詩集洪均榮《病例》、黃文傑《短舌》與周昭亮《萬有醫始》,張國強的《遇見百分百女孩》是該出版社第一本小說集,接下來該社還會陸續推出新書,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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