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屋底層的故事(四)◎洪均榮

阿榮的工作閒談 | 組屋底層的故事(四)


  「今晚有空嗎?」我搭檔走進辦公室時朝我問道。

  我翻了翻桌子上的記事本,查看行程,「應該沒問題。怎麼了?」

  「T的岳父過世了,我今天經過她的組屋時,看到組屋底層辦著他的喪禮」搭檔從書包裡拿出電腦筆記本,等待筆記本啟動時,不慌不忙地解釋著。

  我們和T的相識是拜「體制」所賜。他們一家人和岳父岳母同住。岳父前些年中風之後一直臥病在床,所以N就試圖申請一些政府提供的津貼來補貼一些家用。然而,他們的平均收入總是剛好超出津貼平均收入的標準,所以才需要我們幫忙提交上訴的申請。因為上訴所需的文件比較繁瑣,所以一來一往的,便和T有了許多會面和聊天的空間,一回生兩回熟。

  話雖如此,我依然非常擔心我們那晚要參與的喪禮。畢竟,我們雖然算得上是熟人,但是我們對她生活狀況的理解還是比較片面的——不知該以什麼身份參加喪禮,又或者閒聊家常時,該談怎樣的話題。

  搭檔似乎看出了我的顧慮。不等我想好應對的方針,她就對我說,「放心,這種場面我去多了,等下就跟著我。」

  我好似在海裡溺水時抓到救生圈般,瘋狂點頭。

 

  傍晚時分,我們以「公事」為由,傍晚五點就提早離開了辦公室。我們搭上事先安排好的私召車,不到二十分鐘就來到了組屋底層,舉行喪禮的地方。現場除了家屬以外,場地基本空空如也。就連喪禮常聽到的佛經(超度音樂),也是靜靜地在背景裡播放著,似乎不願打擾這片寂靜的場景。

  我和搭檔還未到達喪禮,就已經有人招待我們。簡單填寫了名字,並將白金(新加坡將「奠儀」稱作「白金」)提交後,T就已經來到我們的身旁。簡單地寒暄一番後,她把手指向不遠處的一張桌子,示意要把我們帶到附近的一張桌子坐下繼續聊。

  這時,我搭檔卻做出了讓我意想不到的舉動。她並沒有往T指示的方向走去,反而繼續和T聊起一些無關痛癢的課題。我當時雖然也感到不解,但是依稀記得早上答應跟著搭檔的指示行事。所以我也沒問為何不去坐下,反而當個稱職的配角,有一搭沒一搭地參與著這場對話。

  話題持續了差不多十分鐘後,搭檔似乎「記起」我們還需拜訪的樂齡,所以簡單地再寒暄了多幾句,就用了幾句「take care」和「節哀」總結了對話,就往我們需要「走訪」的方向走去。

  走出喪禮的現場後,搭檔才湊過來和我說,「這種場面我看多了,就是不可以坐下來。給了白金後,站著談,過後就找個時間離開。」

  我當時雖然心裡很不是滋味,但是腦裡還是非常感激搭檔的當機立斷和領導——小腦袋瓜也跟著不由自主地頻點頭。

 

  當晚回到家,吃飽飯之後,似乎記起早晨忘記做的事情。開啟了電腦筆記本後,登入了我們查詢樂齡資料的系統。輸入了T岳父的名字後,選擇了正確的資料登入屬於他的頁面。過後在頁面的右上角,將「Visiting Status」從「Successful」改為「Deceased」。退出頁面前,系統還出現了一項提醒「Are you sure you want to change the status of visit to 『Deceased』? Profile will be locked and unavailable for access for future searches. 」

  我猶豫了一陣子,還是點擊「YES」,而這位樂齡就從此消失在萬千的數據中。

(完結)